房梁上的人暗暗摇头,悠然吸了口气,手指一动,把玩的石子飞出,正中柳道然后脑勺。
柳道然捂头痛呼,愤而抬眼,见那庙中廊柱上有道深凹的划痕,裂痕与石子大小无异。
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这石子袭向他的途中,擦着廊柱而来,若非袭击他之人收了力道,那么他脑袋此刻该跟这廊柱一般,至少会击出个凹痕大小的洞。
看样子暗处藏有高人,那人既然出手相助,自然是向着曲归泉的,不管是谁,柳道然心知不是对手。
而他既不肯现身,想来也不用打招呼,静默须臾又听不见响动,柳道然自觉人已离开,放松了些许,但对曲归泉态度软和了许多,绕至他面前,帮着他理了理衣领,抱头懊恼道:“师弟,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愤怒而冲动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曲归泉无奈叹气,他犹如被拴着翅的云端鹤,压根就没法凭心而为,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
柳道然接连道歉几声,见眼前人面色和缓,心知他不会怪自己,道完歉,又道:“师弟你也是,你方才那样子勾引我,叫谁都会把持不住的。”
“我没有……”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柳道然抬手阻了他的解释。
曲归泉再度无语,他不予再谈此事,只细思眼前人方才之话,什么卦签之相亦或是他,他总算明了这人何以将那卦签看得如此之重,权衡来回,问道:“你亦有心执天下?”
原来先前有谋士无意说柳道然是天选之子,也是凭了那卦签。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放弃便罢,还要阻我吗?”
曲归泉摇头:“该是你的旁人拿不走,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哼。”柳道然的脾气又上来,“事在人为,难道说这江山就该是那狗皇帝的?”他愤愤踱了几步,想及一事,“师弟,爹以前可是待你比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他数次同你私谈都不许我在场,你们还有后手,对不对?”
眼前人尚未回应,他又焦急补充:“左右你已经不想再争了,何不成全我的壮志,好师弟,咱们自小一并长大,你我才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曲归泉迟疑许久,是成全他的壮志,还是野心,亦或者贪念,不好界定。
但他的任务,不就是要成全这人吗?
满足他成全他,让他看到自己的好。
这本来是不需要犹豫的事情,可他沉思良久,不能打定主意,只道:“的确还有两万精兵隐藏,以做后盾,因你常常在外打点,相识的人多,怕遇鱼龙混杂之辈不小心被人探得此机密,方未告诉你,只是未想到阿韧……皇上反杀迅,胜负即定,师父与我皆愿止战,那些兵力已遣散,容他们各自归乡了。”
柳道然无暇顾及他隐瞒此事,一听立时欣喜:“当时我们皆被关押,你竟还有本事将他们遣散,既如此,能够遣散就还可召集,对不对?”
曲归泉不置可否:“同你的曲子一样,皆是以音作话一一传下去而已,两万人不足以对抗当今圣上,不要再让人无意义的牺牲了。”
“今天有两万人,明天就不止,咱们以前不都是以少聚多。”柳道然摩拳擦掌,“这些人是不是只听你的话,你尽快召集他们,然后……能否叫他们往后唯我马是瞻?”
“我……”曲归泉并没有打算把他们召集回来。
“你别犹豫啊,师弟,我的好师弟,等我事成,你想要什么?”
曲归泉静静看他,他想要什么,自己都糊涂了。
要这样一个人的真心干嘛呢,那个任务完成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在这须臾间感受到些力不从心。
房梁上的周辞比柳道然还急,暗笑道:“答应他呗,他成不了事的,可知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但曲归泉还是没松口。
周辞等得不耐:“要不,我帮帮你。”他飞身而出,雨中青山葳蕤,暗夜若笼上如水薄纱,他轻咳几声,不一会儿,空旷山野此起彼伏响起婉转哨声,惊起一层飞鸟。
曲归泉的脸色立时变了,走出庙宇,在空旷的暗夜环顾四望,带着疑惑,轻抬手,在唇边缓缓吹响。
簌簌风动,卷来林间未散的水珠,曲归泉放下手,快走几步,俯身挽起面前那忽而出现的半跪的黑衣人。
黑衣人再施了一礼方起身,拉下面罩,露出刚硬的轮廓,声音颇为激动:“殿下!”
曲归泉听得四周窸窸窣窣响动,知晓还有不少人隐在夜色中,他忧心道:“林副将,我未曾下令,你们为何回来?”
“我等誓死效忠殿下。”林末朗声道。
细雨又落。
周辞撑伞坐在屋顶上,1oo1号在耳边问:“两万人被你策反了?”
那么容易的吗?
周辞摇头笑道:“这个是我命人易容假扮的,那原本的林末倒是忠勇,军令如山但他不肯离开,阿曲被伏时他甚至只身闯宫欲救人,只是身单力薄没闹出什么动静就被抓了,周子韧没把他放在眼中,连杀都忘了杀,一直被关着,本座着人告诉他,会保护他家殿下,他就什么都肯说了。”
系统不耻:“保护,你那是准备养肥吧,怪不得你知晓他们的传音方式。”
周辞笑看向四周:“都是我的人,柳道然想要多少,本座可以给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