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海青色襕袍、二十七八岁年纪,神色端肃的男子正在欣赏厅内悬挂的书画,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微微颔,
“梅师弟,数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梅望舒走过去坐在主位,吩咐上茶,淡淡道,“有劳林师兄记挂。这几日居家养病,身子比上次见面时好多了。”
来人是个熟人,前不久刚刚见过。
赫然是腊八当日在宫里照过面,当着元和帝的面声称‘和梅学士不熟’的枢密院正使,林思时,林大人。
宾客落座,梅望舒直接询问来意。
“我曾与你说过许多次,没有必要的话,你我同门师兄弟的渊源,实在不必暴露人前。”
她声线虽然温和,言语间却颇为冷淡,
“你我共同随侍圣上,如今一个掌文,一个掌兵,若是被人得知同出一个师门,对老师,对你我,并无任何好处,只会引来猜疑。”
“梅师弟所说的,我都知晓。”林思时捧着茶盏,同样地冷淡回复,
“只不过今日不比寻常,贵宅的大门比皇城宫门还难进出,如果不揭开这层师兄的身份,只怕我至今见不到梅师弟的面。”
林思时的目光在那件织金耀眼的正朱色外袍子上一掠而过,锐利地注意到几处未抚平的皱褶。或许是在家中燕居的缘故,平日在外见面时,他极少有机会见到对方身上有如此疏漏。
“今日林某登门,可是打扰了梅师弟闭门酣睡?梅师弟当真闭门个彻底,不知这几日外头生的大事?”
“什么样的大事?”
“就在昨日,圣上传诏,将太后娘娘从慈宁宫迁出,送往东北皇苑行宫。”
梅望舒一惊,心神电转,半天没说话。
这一世,积怨已久的天家母子终究还是走到了公开决裂这一步。
虽然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封致命的绢书被禁军查获,落到天子手中后,她便隐约猜到,注定会有这一天。
梅望舒低头喝了口茶,“诏书中可有写明理由。”
“理由……简直匪夷所思。”林思时摇头道,
“圣上下诏道,太后在慈宁宫日夜哭泣,思念两名小皇孙。今特赐移居行宫,太后可以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昨日下的诏,今日清晨已经由禁卫护卫着,轻车简从出了京。太后娘娘据说一路痛哭而去,哭声令人心碎断肠。”
梅望舒捧着茶盏,沉默了一阵。
“然后呢?群臣激愤,集体上书要求圣上收回成命,圣上不理会?林师兄为此事急着来找我?”
她看了眼对面端坐、面无表情的林大人,一个念头倏然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