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走进地下室,看到精神萎靡的秦心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工作表面上是保姆,实际上是谋杀者的帮凶。
在面对秦心的苦苦哀求时,章晓琴不是没有动过恻隐之心,可6之林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提醒当初签下的协议。
“你应该不会想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断送家里的收入来源吧?”6之林穿着高级的丝质睡衣,靠在沙上喝咖啡,姿态闲适且优雅,和地下室里那个狼狈的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说,”杯子放到杯碟上出脆响,“你当初签下协议时可是收了钱的,到时候我能以诈骗罪的罪名起诉你。”
章晓琴脊背凉,她忙将手上的点心放到桌子上,低着头,讷讷地道:“我没有这种想法。”
“那就好,毕竟我是知道你的家住在哪里的。”6之林不动声色地威胁,他清楚章晓琴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画家吃掉眼前的景色,赋予自己的感情色彩在画纸上呈现。秦心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已经能作出极有灵气的画作。
而她切身所经历的痛苦,她所背负的所有负面情绪则不需要经过“吃掉”这一吃力的消化过程,她的经历本身就是最好的素材。
挨过饿,所以秦心能画出《饿》。
被毒哑,所以秦心能画出《哑》。
被关在密室,除了看6之林给她的书让她摄入素材不断学习,其他时间都是对着一面墙呆,所以秦心能画出幽暗绝望的《墙》和《密室》。
有过无数次的自杀念头,想要去死,所以秦心能画出《死者》。
秦心的痛苦成就了6之林。
“哎哟,这画儿瞅着可真让让人不舒服。”话虽这么说,章父却没有把报纸翻个面,反而更加用力地去盯着画看。
自从章晓琴在6之林家工作有了不菲的收入后,他们家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母亲不会再担心钱不够用偷偷地去干重活给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增加负担,平时接点针线活给家里挣个零用钱就够了。至于父亲,原本因为失去一条腿精神不振的他也慢慢走出阴影,话跟着多了起来。
“不舒服就别看。”章晓琴夺过章父手里的报纸,折起来扔到一边。
“我还没说完呢,虽然看着不舒服,但就是让人有想看的劲。”章父把叠好的报纸展开,“晓琴啊,能遇到这么好的雇主可是你的福气。6先生心善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取得这么多成就,现在邻里邻居的都可羡慕你能在那么好的一户人家里工作。”
章晓琴没搭话。
“姐!你能帮我要一个6先生的签名吗?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可喜欢他了,还说他的触细腻动人什么的。”正在饭桌前埋头写作业的章俊插话道。
章晓琴支支吾吾的:“我就是个保姆,和6先生要签名不合适。”
真正的创作者没有办法在自己的心血上署名,还在地下室里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
“唉呀,你试一下嘛,就一个签名而已,你都在他家工作有段日子了,6先生肯定会答应的。”章俊想拿着要来的签名去和那个女同学炫耀,不依不饶地说。
没等章晓琴再度拒绝,章俊对面正用蜡涂涂画画的小妹语气雀跃地说:“我以后也想成为6先生这样的画家!”
“不行——”章晓琴厉声呵斥。
小妹瘪嘴,怯生生地说:“怎么不行,大画家能挣大钱,住大房子,我也想要住大房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章晓琴的怒意来势汹汹,“世界上的画家多了去,学谁不好!”
小妹从来没见过章晓琴这般生气的样子,委屈的要命,连桌上的蜡也不收便哭着跑回卧室里。
章俊一看这光景,也不敢提想要6之林签名的事,埋头继续计算本子上的数学题。
生气的大姐好可怕!
“这么凶干嘛啊,”章父看小女儿哭了有点心疼,“当画家又没什么不好。”
还是在一旁补裤子的章母咂摸出几分异样,不过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而是在第二天早上趁着厨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悄悄问章晓琴:“那个叫6之林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章晓琴愣了愣,否认道:“没有,妈你想到哪儿去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看你情绪那么激动吗?我有点不放心。”章母从锅里盛出热乎乎的白粥。
“这不是一回事儿。”章晓琴想转移话题,接着说:“爸的粥里还要不要加糖?”
“加什么糖啊,昨天中午我还偷偷看见他买去点心店里买奶糖吃了,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医生都说了要少吃糖还不听话,没把糖尿病当一回事儿呢,别放!”说到这里章母忍不住气道。
不过她没打算这么快就绕过话题,三言两语又转回来:“晓琴,给人家当保姆,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
“妈,我不会往外乱说的。”章晓琴抢先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章母看着沉默的女儿,有一瞬间想追根究底地问问她到底现了6之林的什么秘密,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
“这臭小子又在什么疯?”易轩看易霖迎着风雪出了门,心急地想把人追回来。
6之林拉住他:“别理,他爱耍脾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外面那么冷,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