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擎空横卧在八人抬着的长椅上,单手支着上半身,双腿交叠在长椅扶手之上,一副疲惫之态,唯独那双眸子泛着鹰隼的光,死死盯着那一抹白影缓步渡来。
见那一头银便知来者何人,不过他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几百年前银楚宸以一人之力将五行归位,这件事魔域三部族亦是无人不知,此人虽为狐人,但他南擎空就是欣赏这种能一手支天的强者。
银楚宸在一行人对面不足丈许处站定,斜倚在高椅上的南擎空开口道:“能闯进我魔域的狐人,你是第一个,不过我却不知,这高高在上的狐人,闯我魔域所为何故?”
南擎空说着还不忘撩起一根小辫在手指尖玩弄着。
银楚宸挺立在前,如冷月冰川,似高岭之花,浑身都笼罩着一层令人难以逼近的孤寒,森然回道:“那不知魔域中人,潜入昭和掳走我狐族中人又是何为?”
南擎空霍地撑起身子,眉目间英气毕现,爽朗大笑道:“哈哈哈……此等小事不承想还被人看了去,这狐族境地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南擎空说罢又忽地长叹一声,眉目惺惺作态地一紧:“我只不过闻零界第一美女声名已久,想一睹真颜……这才请来魔域,方便与她增进下彼此之间的感情……这不,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追到此处要人来了。也不知这位与那天下第一美人是何关系,这么急着寻来……”
南擎空眯阖了下眼睑,将手中的小辫一松,待要再说,却被银楚宸打断:“带我见他。”
南擎空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那你可别后悔。”
整个南丘族都居住在一处低洼的深坳之中,这条巨型深坳如长河一般曲折蜿蜒,犹如深陷地下的巨蟒尾相交,盘踞着庞大且耸于天际的神坛。
俯瞰之下,像是一个带把的陀螺端立在一个巨坑之中,那陀螺上方叠加着雕刻得十分诡异的巨型石柱,九根巨柱挑起八十一根横梁,双面都挂满了色泽各异的彩石,又有三百多根木柱,架起最顶上的一根巨木,每一根上却镶嵌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兽头,看上去既壮观又震撼。
这是他们部落举行仪式的场所,而那些彩石是族人许愿,或者怀念死去的人,徒手爬上巨柱挂上去的。
那些更高的兽头,便是他们部族里的勇士,亲手猎来的猎物,将其头颅斩下再系在腰间爬上去打进木柱中,代表自己的丰功伟绩。
部落前有一座高台,上面铺了十三层花岗岩石板,中间是一只目露凶光的灰狼图案。
八人将横椅端放在高台中央,南擎空从横椅上一跃而下,对一侧看不到神情的银楚宸问道:“这里便是我的部落,如何?”
银楚宸看着与这高台相连的巨大石阵,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的确极具风貌。”
这处高台边有四方石阶可以下到部落之中,不过四方去向却很有讲究,最高的一处石阶而下的便是一座十分宏伟的狼大殿。
周边石壁上开凿了许多石窟,大大小小均为南丘族中最高级别的人物进修所设。
其下一层是部族中名望高的人居住之所,这里包括了许多部族中的主事长老。
在下一层是南丘族能人异士所设,而最底层才到达部落狼城,这里才是南丘族人居住之地。
他们只有在举行重大仪式时,才能顺着这层石阶上到最高的高台上。
而白墨与狐凌白枫均被放置在二层背对着巨石阵一侧,由于这个巨坑之庞大,整个呈斜坡状,所居的屋舍均是陷进石壁数丈之内,每层庭院便是下一层的顶。
白墨缠了南擎空一个晚上,此刻想来那家伙也没精力想别的,白枫暂时安全,他也能安心睡一觉了。
想着待到晚上再将南擎空给弄来打麻将,这样也算是拖延时间,即便白枫的大哥没来,但是狐凌红叶觉自己不见了,一定也会想办法救他。
他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在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认为红叶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虽然他不清楚那变化对红叶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觉得,那变化中,至少先前的仇视在一点点消退,这便是好的开始。
一打走三人,白墨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直到房门霍地被打开,门口的南擎空扬声说道:“请吧,看看屋内中人可是你要寻的人?”
银楚宸站在门口感应不到屋内女子的气息,他此刻当真是魂元被压制,一点魂力都激不出。
白墨迷迷糊糊间,极耐烦道:“吵死了,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银楚宸走到床边,见床上的人,画得犹如一只大花猫,心下莫名微起了些怒意。
这张脸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而曾经连表情都不愿意多生一抹的脸,却被这家伙弄成这般鬼模样。
“昨夜玩得太疯而已。”这时,不紧不慢跟进来的南擎空,说道,“不过……这美人可是你要寻的人?”
银楚宸并未正面回答,他认为南擎空一直追问白墨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这点很可疑,似乎迫切想要证明什么,冷然道:“南族长若想引我进魔域,自然不会抓错人。”
“哈哈哈……”南擎空大笑起来,觉得这人很有意思,“误会有点大啊,我是真的只想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绝色,别无他意。”
原本睡着的白墨,迷迷糊糊中听见了两人在耳边的对话,霍地睁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银楚宸,吓得一个激灵自床上跳下,又眨眼间瘫坐到了床上,犹如看见洪猛怪兽一般惊愕。
没有这么倒霉吧!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的?
自上次一别,他一直就在逃避这个人,一是,那个荒诞到他每一次想起就会红脸的梦。
二是,孤影告诉他的那些话,虽然他暂时分辨不出孤影说的话是真是假,可他却很在意。
若是真的,那银楚宸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动手杀了他一次,只是他命不该绝,不然当真是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
若孤影所说的都是真的,那银楚宸杀他的理由,与那个孤影告诉他——他为什么回来的理由一样,他们便是敌对的关系。
可在他内心深处,他根本不愿与这个人为敌。
想到这点,他就气不顺,甚至觉得无比烦躁。
不见着人,他或许还可以刻意回避这些烦心事,可这冷不防出现在他眼前,那些问题也随之袭上心头,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白墨看着端立在他几步开外的银楚宸,浑身的温度在这短暂的岑寂中尽数散尽:“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