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斋宫内,萧锦琛自己一人独自依靠在椅上,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略有些疼痛的额头,心里是许久不曾有过的烦躁。
翻来覆去,一而再再而三做同样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反反复复,面对的人也始终都是那一个。
身影清瘦纤细的,声音灵动温婉的女子。
萧锦琛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也听不太清楚对方的真实嗓音,却能感受到自己梦里的目光一直投射在对方身上,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移不开眼的。
这种感觉太奇了,又让人异常烦闷,他分外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无论是怪诞的梦还是梦中那个人,都让他心绪烦躁,无论如何无法静心。
前两次他还可以当做是巧合,今日再一次的短暂梦境,却让他再也无法轻视。
萧锦琛弯腰穿好靴子,起身立在万字纹隔窗之前。
此时正是落日时分,窗外满地碎金,洒洒耀人心神。
一阵微风拂来,带来一室清静。
萧锦琛深吸口气,开始努力回忆今日的这个梦。
梦境之中,似也是在斋宫,时间却不是今岁。
梦里的那个日子应有落雪,外面银辉簌簌飘落,带来潮湿的雪香,一道朦胧的声音响起,依旧是熟悉又陌生的。
萧锦琛只能听到那声音中的温婉和和煦,便是朦朦胧胧间,他也能感受到自己是如何的心平气和,如何的淡然平静。
只听那声音说:“陛下,斋宫里略有些清冷,臣妾给陛下准备了护膝和暖手,陛下且先换上。”
萧锦琛听自己开了口:“皇后辛苦了。”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何时有了皇后,并且这皇后同他还很亲密。
是的,对于萧锦琛来说,这都已经算是相当亲密的行为了。
斋宫毕竟比不得旁的宫殿,一贯要求清静严肃的,这种地方就连萧锦琛都少带宫人,力所能及的事都是自己亲自而为。
他来这里一为祈福斋戒,二也为清省自身,反省一下去年一整年的得失过错,也展望一下未来一整年的预期和进步。
老祖宗这个规矩,萧锦琛看来是相当有必要的。
因此,能来斋宫的人少之又少,满乾元宫也不过就三四个人罢了。
梦境之中的“皇后娘娘”居然能进入斋宫正门,且能同他说话,就已经殊为不易,更别提梦中
的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厌烦。
这就很令他惊讶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惊讶的,他就看梦里的自己竟然亲自开了门,出去同那女子说了会儿话。
梦里的他被困在斋宫里,只能听到外面的细碎声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平和,也能听到语气里的温柔。
他居然也会有温柔吗?果然只是个梦而已。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以为这一场荒诞的梦境即将醒来时,他突然听到自己叫了对方的名讳。
他清晰听到,自己叫的是“轻无”。
然后,他就直接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梦里的许多事都模糊不清,他只能依稀记得大概,可最后那个名讳,他却是一点都没有忘记的。
轻无的这个音很不普通,他又一向不在意宫中妃嫔的名讳,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只略坐了一会儿就决定不再纠结。
他先是看了会儿折子,因着冬日赈济雪灾的事文渊办的不是很利落,还念叨了一句,待到一摞折子都看完,才看到最后的那一折春闱考事。
待看到这份折子,他一下子就想起来,舒才人似乎是叫舒清妩。
清妩两个字,同轻无念音是类似的。
加之之前那一次竹影,萧锦琛顿时就有些坐不住,直接让叫请舒清妩过来。
但口谕出去,他却又立即冷静下来。
这一切,说不定依旧还是巧合。上次舒才人就表示自己不喜翠竹,这一次呢?难道她还要说自己没当过皇后不成?
简直可笑至极。
萧锦琛静立片刻,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这一年国事太过辛劳,以至于精神不济,脑中竟是开始臆想。
他皱眉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又吩咐贺启苍:“再去叫御医来。”
等这一切都安排好,萧锦琛才重坐下,继续去看折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紧张了,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何苦如此大动干戈?
此时的锦绣宫,舒清妩正同云雾和云烟一起包荷包。
这是初一开年时要给宫人的赏银,每个荷包都是小宫人们平日里闲暇亲手做的,模样简单,胜在针脚细密,舒清妩亲自给每个都塞了银瓜子和元宝豆,也好叫她们都高兴高兴。
云烟笑着说:“小主就是大方,奴婢听说前头的那位去今年年不过给了俩个银瓜子,小宫人们更少,一人只一个。”
舒清妩就
说:“冯秋月如今家世比我是要好看一些的,她父亲是青山书院的山长,是中宗兴武十八年的金科状元,当时不过二十岁。”
宫里这些主位,宫人们只知道大概出身,再细节处就不太知晓了。舒清妩前世也没怎么打听过,后来做了贵妃,又当上皇后,才对宫中人事渐渐熟悉起来,每个人的家中背景大概能知道个七八分。
就比如冯秋月,旁人只能看到她父亲曾是少年状元,后来放弃仕途桃李满园,学生遍布官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