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医生瞬间慌了。
他是由司段剥离人格造出来的鬼!
冉羽迟复制了司段的能力,也就是说,冉羽迟要将他重融合,让他的意识消失,将身体还给浅霖!
“不不不,不不!”诡医生不停摇头,同时疯狂后退,尘埃和泥泞沾上他考究的西装,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你不能杀了我,你也不能阻止进化,进化终止,通道关闭,你会和鬼界一起消失的!!!”
冉羽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很短,短到看不出他情绪变化。
天际变幻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微弯的眉眼。
他在笑,可他并不开心。
“我知道。”冉羽迟说。
“那你还,那你还……”诡医生惊惧的瞪大双眼,看着逐渐走近的身影,心脏狂跳,厉鬼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诡医生无法理解冉羽迟的选择,明明知道自己会消失,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终止进化?!明明知道自己会被遗忘,为什么还能坚定不移的继续行动?!
可诡医生不可能问出口,他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冉羽迟的手直接捏住他的头,灵力探入他的大脑。
“啊——!!!”
他的惨叫如同长钉,刺入混乱不堪的天幕。
很快,这声惨叫也戛然而止。
诡医生整个人瘫软在冉羽迟脚边。
冷风刺骨,冉羽迟回过头,看向属于特殊管理局的那栋高楼。
楼顶之上,安雪不再压抑体内喷薄而出的灵力。
血液自伤口处涌出,顺着肌肤纹理,凝成金属外骨骼,他的背后生出机械双翼,武器呈扇形展开,就连血镰也覆上了一层机械金属。
他像是从星尘中出走的机械天使,身形挺拔又漂亮,灵力恍若深渊,每一步都比高山更有压迫感。
司段捂住眼睛,触手不安的从他指缝中钻出,像是扩散的蛛网:“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你那该死的原则,为什么甘愿成为一个渺小又脆弱的种族?!”
安雪静静凝视司段的眼睛,光芒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无比清晰。
“你为什么只能看见渺小和脆弱?”
安雪问:“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有爱,有恨,有悲欢,苦难,快乐,欢欣,有体面,有狼狈,有不顾一切触及到顶峰的欣喜若狂,也有竭尽全力却只是飞蛾扑火的瞬间。”
“生命脆弱又坚强,渺小又强大,有无数绽放绚烂的瞬间。”
“一颗星星最耀眼最美丽的不仅仅是闪耀的那一刻,更有它诞生、破碎、历经千万光年,反射出其他行星的光芒,最终被眼睛捕捉到的整个过程。”
安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蓬勃灵力汇聚到他的血镰之上,面对司段,他不需要保留,也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同样来自于“眼睛”,却因他们的信仰不同、原则不同、目的不同,而形成的完全不同的两股力量相撞,激荡起强光,天地间恍若被白昼吞没,大楼顷刻之间倒塌,尘埃四起。
强光不断扩散,同各色灵力交织在一起,天际形成令人沉迷的光芒波纹,像圆月、又像旋涡,这样的能量之下,万籁俱寂,天地恍若失语。
然后,能量光团炸开了,灼灼火光袭来,可拂过脸庞时却异常轻柔,光芒散去那一刻,耳边,响起很轻、很轻的一声,像是轻抚过而耳畔的曼妙琴音。
光芒褪去,司段直直跪了下来。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焦距,像是一望无际的空白。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安雪向他走来。
刚刚的攻击和碰撞耗尽了司段所有灵力,同样也耗干了安雪的一切,所以,安雪的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他用血镰支撑起全身,一步,一步靠向司段,最终,站定在司段面前,挥舞起血镰。
镰锋闪烁寒光,司段闭上眼。
他输了。
此时此刻,孤身一人的是他。
可是,在落下瞬间,攻击却戛然而止。
枯手竟是出现在司段身前,替他挡住了安雪的最后一击,枯手被削碎,黑雾丝丝缕缕的溢了出来,在消散的最后时刻,枯手轻轻靠在司段的脸颊旁——就像母亲温温柔柔的捧住孩子的脸。
司段怔住了。
这是他母亲的手。
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躺在旷野之上,仰望遥远的星空。
那时候,晚风从身后拂过,年纪并不大的他指着漫天繁星,说道:“我并不理解,为什么它们会存在。星星不过是已经爆炸并毁灭的陨石碎片,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已经消失了的光线反射而已。”
“太弱了。”
他的母亲就这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温柔道:“可是它们跨越恒星和宇宙,经历遥远而漫长的时间,竭尽全力留下自己光芒,一样很强大。”
司段捧起枯手,感受枯手逐渐消散,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只带给他生命,弱小却温柔的鬼,哪怕到死,也从未想过伤害其他人。
——弱小的不是这个种族,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敏感却自卑的内心。
司段闭上了眼。
不需要安雪攻击,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再承载“眼睛”的力量,他正在被“眼睛”反噬。
境况扭转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天空中的裂缝愈合的度愈渐加快,厉鬼被吞没,火光散去,黑雾消散,人们从废墟中走出,远处,夕阳挂满苍穹,喷薄华丽的落日中,薄雾和尘埃逐渐散去,远处,晚霞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