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奥先生,您好。”
当第二天下午再次见到宗像来到萨克森州立图书馆时,雷奥愣神之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刚才路德维希先生告诉他,说今天有客人要来,去泡两杯茶。但他没想到这个客人竟然就是昨天的宗像先生。
“宗像先生,您好!”雷奥咧开嘴,眉开眼笑地问,“您今天来见路德维希先生的吗?”
“是的,雷奥先生,您忙您的便好。”
“哦!嗯。”虽然对于不能与宗像再进行深入的交流有些失望,但雷奥还是知道要以工作为重。他向正与他擦身而过的宗像摆了摆手,随后打起精神面对下午的工作。
宗像打开阅览房的门。
路德维希像是一早便感应到他的到来。门一打开,宗像便看到和昨日一样坐在桌案前的男人转过头来打了声招呼:“宗像,下午好。”
“下午好,路德维希先生。”宗像回以一笑。
“午饭吃了吧?”
“啊。”这类似寒暄般的对话让宗像觉得有些好笑,“您觉得我是那类不摄入营养便埋头工作的人吗?”
路德维希会心一笑:“这倒也是。坐吧,想必我们今天也会谈不短的时间。”
宗像坐到昨天自己的座位,低头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张德国地图。
“这是?”
“我昨晚可是几乎一宿没睡,就为了你说的那些异能者。这些红色的标记是异能者所处的大概位置。”路德维希指着地图上用记号标记的地方,调侃道,“我看你得赶快,我可不知道这些异能者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些地方。不过,你难道要亲力亲为?”
“就当是出来散心也好。”宗像坦然道,“如果都能处理了,自然最好;如果有漏网之鱼,那也是那人的运气。”
“就算你这么说,但你绝不会让这件事有漏网之鱼吧,宗像。”路德维希揭穿了他。
宗像不置可否地笑了。
“我这次出了大力,有什么回报吗?”
“您想要什么回报?”
“嗯……回报嘛……”路德维希摸着下巴,佯装深沉,接着忽然眸光一闪,顿了几拍,随即慢慢道,“下次再来这里的时候,给我带一瓶上好的红酒吧。”
中年人眼中带着深深笑意,眼底却沉着宗像也无法理解的深不可测的东西。宗像当然不会去深究,虽然和路德维希相处的时间非常之短,但他知道,如果是对方不想说的,就算他再如何施压,这个同样被石板眷顾的中年人也依旧可以满脸笑容地什么都不说。
“下次?您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我想你今天离开之后,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了吧。”路德维希用肯定的口吻说。
宗像看上去颇为诚心诚意:“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您解了我这么多的疑惑,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如果您需要我明天来,我明天便可再来。”
路德维希脸上故意显露出嫌弃的表情:“明天要你来做什么?宗像,你每次都说‘单刀直入’,但每次还是拐弯抹角的。”
“那还真是抱歉。”宗像说得毫无诚意。
路德维希咧了咧嘴,轻哼了一声。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两人之间连接了起来。
像老友似的互相调侃、开玩笑,没有半分尴尬别扭。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即使不说话,气氛也极为融洽,仿佛相识了许多年。
虽然刚才路德维希的意思似乎是遣宗像离开,但当雷奥上了茶水之后,路德维希却又说道:“既然雷奥都泡了茶了,不喝掉也浪费,我想你也有些话要问我,说吧。”
宗像右腿搭着左腿,双手置于桌面上。对于路德维希的话,他的神情并无意外。确实,昨日所作交流还未详尽,他也实在还心存疑惑,便问道:“是的,我有些话想问您,算是解我的心中困惑吧。……个人好奇,当年白银之王威丝曼在教会授意下研究德累斯顿石板,您为什么既不阻止也不帮助?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雷奥完全听不懂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他抓了抓自己的板寸头,默默地退了出去。他还有事情要做,至于今天上班却偷懒待在阅览房的路德维希先生,他可没有胆量对他说“请好好工作”这样的话。
——况且,管理员主任对于路德维希先生偷懒一事,早就心知肚明,但一次都没有训斥过。因为路德维希先生的博学在常来图书馆的人中总是受到崇敬,雷奥也就更没有资格说他的不是了。
“这件事吗?”路德维希看着雷奥尽量不出声地走出去,又轻轻地关上门,他神态从容,沉着地说道,“宗像,我说过,对待过去和将来的一切展,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不会出手做什么,也不会去改变什么。很多事情,改变命运确实轻而易举,但有时,试图改变命运带来的麻烦却也让人非常头痛。”
“您……曾试图改变过?”宗像问。
路德维希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将视线转到窗口,俯瞰着地下阅览大厅。
有时,这样的沉默会让人觉得焦躁,但宗像却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直到,中年人有些怅然若失:“是的。但……有些事情,有些人,最终,还是朝着既定的轨道消失了。”
宗像不言不语,只是听着路德维希越来越平静的叙述:“曾经,我想改变我妻子那短暂的生命,但最终……她还是离我而去。石板只眷顾了我,但却也自私地只眷顾了我。后来,你可以觉得是我怕付出得不到回报也好,怕受伤害也好,怕觉得一切都是虚妄也好……反正,之后我便开始只做一个旁观者,顺应命运,什么都不想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