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越什么心思无人知晓,安天庆的心思如是,可安少芫的心事,似乎能让人一眼望穿了。
当靖王带来的随从出口后,安少芫就知道事情的展已经完全不可控制了。她愈地不安,卷着绣帕的手颤抖不止,面上看似无波,可眼底的慌乱却是如何都掩藏不住的。
“安大姑娘怎么了,抖得跟筛子似的。”
流越故作讶异地问了句,尾音一扬,说话是真不客气。安少芫羞愤欲死,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什么都不敢说。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明里暗里点醒了某位“糊涂”。比起安少芫的惊慌,仅几步之隔的安少音却是神态自若,眉宇间终是有了一刻的放松。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流越,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安少芫,只见一炷香之前幸灾乐祸,持宠而娇的大小姐,如今却是紧咬牙关,垂目不语。
流越并未让青辞去替这位大小姐诊脉,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真相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安大人,这是你的家事,本王就不掺和了。”流越站起身,将折扇别在腰间,意味深长地对安天庆说,“希望安大人一视同仁,莫要厚此薄彼了才好。”
厚了谁,薄了谁,虽未明说,但不言而喻。
说完话,也不管在场的其他人,流越径直走到安少音的面前,“好好养伤,我择日再来看你。”
众目睽睽之下,靖王喜形于色,只看安少音一人。他一个手势,青辞就将随身携带的膏药递给了流越,流越又将其递在了安少音的掌心。
这些,全部,被在场之人看到,没有人会错过,从靖王爷口出说出的那一个“我”字。仅仅这一个字,就足以让屋内的心怀不轨的人,弃暗投明。
两位少女或许不明,但安天庆和莫娘却是明白,这靖王爷打的什么心思。也是,对方都自称奸夫了,今后会生什么,两个大人已然是心知肚明了。
安天庆一脸难堪,两个女儿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一旁的莫娘所想截然相反,靖王在京中的风评,她略知一二,担忧地看了看女儿,有些愁。
夫妻俩心中的想法不尽相同,可内心的感叹却如出一辙: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还能怎么办?
***
片刻之后,流越告了别,安天庆亲自送出了府。
而目送流越离去的安少音,握着手中精致的瓷瓶,内心茫然一片。
路上,安天庆自惭形秽,连连向流越道歉,不仅仅是因他有失偏颇,最让他羞愧无比的,是这一切,都叫眼前的王爷听了去。
“臣教女无方,实在愚昧。今日若不是靖王殿下来此,恐已造成大错。臣,惭之有愧。”
此时间只有男人在场,流越收敛了笑意,眉头微皱,就连神情都严肃了几分,“你确实是教女无方,不但如此,还有眼无珠!安大人纵横官场多年,总该知道官场最重要的便是制衡。安大人可别忘记了当年的朝廷之乱,官场如此,家宅更是如此,一旦失了平衡,终将大乱。”
流越说的是十二年前的朝廷之乱,奸相当道,权倾朝野,最后弄得满城风雨。
安天庆望着挺身而立的王爷,神情态度都不若屋内那般轻松揶揄。在这个前院之中,男人的脚地下,他终是见识到了那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因为流越浑身上下散的,都是冷冽的寒气,几步之外,仿佛能轻易地将人肃杀而无形。
这变化令安天庆不寒而栗,如果片刻之前,让他恭敬的是流越的地位和权力,那么此刻,他害怕的便是对方的真正的实力了。
“王爷箴言,臣谨记在心。”
流越冷笑,道理听得懂,做得到的又有几位?他没有理会安天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在安府前,流越又伫足赏了赏风景片刻,内心悠悠太息一声:尚书府的风景是极好的,只可惜这里面的人……
稍稍垂目,凭着争执的声音想象祠堂内的画面:据理力争的安少音,视若无睹的安天庆,冷眼旁观的安少芫,以及,无能为力的尚书夫人莫娘。就是这样的一个画面,便能将大宅后院里的阴霾探个究竟。这还只是尚书府,人丁单薄,只有四个主子的尚书府……
流越摇了摇头,嘲讽地笑了笑,不免为这大片的春景惋惜,这太息声未持续多久,他想到了府上的那个姑娘,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一声浅笑后,流越一边走一边愉悦道:“跟上。”
说的自然是身后的青辞,他没听见最熟悉的两个字,就知道主子肯定不是回府,“主子,去哪儿?”
远处的云霞染了更美的色彩,流越看了看天,“进宫。”
“啊?主子,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青辞的抱怨声消失在马车驾驶的杂声之中。
待靖王爷走后,厅间陷入了一片安静。没有人敢打破这片静默,气氛一点点地降低了温度,宛如在过冬,丝毫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
安少音盯着手心的瓷瓶,看样子似乎想从中能想起些什么,半晌无果,留给她的只有放弃。母亲莫娘在一旁低声安慰她,不论如何,靖王的到来给安少音解决了麻烦,这一点,让母女俩十分欣慰。
可怜的,就只有安少芫了。她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脸色十分难看,眉头蹙得紧了,像是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向父亲解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