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音暗暗地想着,当初知道暮烟要进府时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烦躁,如今看来倒是觉得庆幸。
暮烟和流越的关系斐然,大婚当日带安少音去了绣春苑,就是为了把这个头牌姑娘接近府中,足以见二人的情意不减,想来暮烟不会拒绝。
思及此,安少音对着天人之姿的暮烟说着:“暮烟啊,你想不想……”
话音未落,就听得头顶上一道冷冽的男音:
“你想她做什么?”
廊下的两位女子身子微滞,折身就见玄衣一身的流越,神色无波,眼神冰冷地盯着她们看。
准确地说,是盯着暮烟身后的安少音。
没给安少音解释的机会,暮烟眨了眨眼睛,朝着清逸的男子福身说:“回王爷,娘娘是在问暮烟,是否愿意侍奉王爷。”
“哦?”流越挑眉,烈烈大火从眼底一闪而过,他隐忍着,平静而冷漠,凤眸死死地盯着躲在暮烟身后的倩影,幽幽道,“问一个秋蝉还不够,还要问问暮烟?”
安少音正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流越的眼睛,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从体内沿着血流涌至全身。
不知为何,流越看她的眼神冒着冷意,就像冰天雪地的九尺寒冰般,让人害怕。
在一旁的暮烟唇角微扬,心想这位侧妃娘娘感情之事上好生单纯,怎得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婚第一日,王爷便迫不及待地带她来绣春苑,为的就是让这位侧妃娘娘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绣春苑头牌与王爷并未外面传言那般有亲密关系。王爷的心思都表露的明明白白了,侧妃娘娘竟是看不透,非但如此,还要往伤口上撒盐,王爷不生气才怪。
这下好了,王爷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如今安少音惹他生气了,恐是不得安生。
思及此,暮烟很识地退了出去,连给安少音挡生的机会都不再给。离开前,她不忘对男子福礼,意料之中的,对方视若无睹,仅有的视线只给了一个人。
偌大的花园里,就剩下流越与安少音。
细雨绵绵还在下着,二人站在廊下,背后是渐渐模糊的花园。流越站在背光处,本就灰暗的天色经由长廊在他身上打下一层暗影,俊美的五官一半明一半暗,那双眼睛却是在暗处,锐利如寻找猎物的老鹰,穿透了空气的阻碍,直直地落在安少音身上。
安少音说不出话来,她极少见到这样的流越,这样冷漠,浑身散一股无形寒气的流越。
男子负手拾步而起,声音依旧寒冷无比:“怎么,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快,就要将我推给别的女子?”
安少音下意识地后退,不停地摇头,“相,相公……不,不是这样的。”
流越每向前一步,安少音便后退一步。可这本来就是走廊,地方不大,很快,安少音就被抵在了柱子上,一抬眸,就看到流越自上而下地盯着她看。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流越倏然抓住了安少音的肩膀,擒住对方白皙的下颌,继续逼问,“难不成,你没这个意思?”
安少音不得不仰头与之对视,男子眼底冒出的怒火吓得她眼角微红,死死地咬着下唇,“相公,我不是……”
隐忍的怒意悉数刻在了一双凤眸里,流越看似在笑,可笑容里无端让人胆战心惊,尤其落在安少音的眼中时,脊背生凉,头皮麻。
檀口轻启,安少音求饶:“我错了。”
回应的是落在头顶上的一声轻笑。
“晚了。”
*
花园石拱门后,堆着一层高高的假山,上面被细雨打湿了,颜色深了一层。
假山下是散乱一地的珠钗玉翠,粉色的披帛宛如一道长长的丝线堆落在草丛处,遮不住凌乱的衣衫,破碎的长裙。
安少音水眸氤氲,如泣如诉,整个人花枝乱颤地,梳好的云鬓随意地散落在肩头,遮住了太半莹白如玉的肌肤。
姿色无双的人儿背靠雨水打湿的假山上,整个人战栗不止。精致如画的容颜梨花带雨,安少音嗓音呜咽着,夹杂着浅浅的鼻音,无助地求饶:“相公,我错了。”
身前的男子不依不饶,“哪里错了?”
“不该……去找秋蝉,不该去……找暮烟……呜呜呜……”
安少音十分委屈地哭诉着,素日明亮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是水雾迷蒙,我见犹怜。朱唇粉面染上了浅浅的绯色,堪比绿叶下成熟的果子,待人采撷。
流越的眸子却是愈愈暗,额间是密密麻麻的细汗,自棱角分明的五官滑落,落在唇畔,从线条流畅的颈间滴落。
“下次还敢不敢?”
安少音不住地摇头,浑身颤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流越压低了声音,在白嫩的下颌上咬了一口,引得怀中人轻颤,眼泪又落了一层。
怀中人轻轻地啜泣,两手紧紧地揪着男子朱色的翻领不放。
“相,相公,回,回去,好不好……”
第四十三章他不会有别的女人。
暮烟守候在园外,生怕哪个下人不小心闯进了,窥见不该见的景色。为着避嫌,暮烟离了花园几米远的回廊下。饶是如此,微风吹来时,除却一抹清凉,更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婉转心肠。
声音很浅很轻,只偶尔才会若有若无的那么一下。便是这般,如琴音拨弦,余音绕梁,静站在廊檐下的青衣姑娘,面若桃花,沾染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