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马德里了么?”
林泽:“还没,房贷没还完,太多花钱的地方,不敢乱用,去一次最起码也要两三万。”
我说:“完全可以找他妈哭穷,让她支援一下嘛。”
林泽:“哎,男人没本事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丈母娘支援?以后有钱再去吧。”
我问:“你们有没有考虑以后出国结婚?有张婚姻纸,会保险一点。”
帅小哥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泽道:“不用吧,你看我们这样,怎么可能会分手?都被对方套牢了。我们买了个房,用他的钱付了付,还没装修完,到时你们一起来玩。”
我:“写谁的名字?”
林泽:“谁的名字很重要吗?”
我一想也是,到了这种关系,其实写谁的名字都无所谓了,又问:“被套牢了有后悔吗?”
林泽笑了笑,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完全的顺遂是不可能的吧,有个小家的感觉真的很好,我有一段时间就在想,每天下班后回家,看到他在家里等我,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要在家里,我就觉得很幸福了,你也别太忙了,我看你成天都到处跑,多留在家里,陪陪你家那个吧。”
“嗯。”我说:“谢谢阿泽。”
小哥帮他掏完耳朵,我们又躺在躺椅上被各种按脚,难得有一天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的,只能半躺着呆。
林泽电话响,他男朋友睡醒了,过来找我们吃晚饭,我又打电话叫猪熊过来,黄昏时夕阳西下,还是很热,我们在江边的店里吃黔江鸡杂,他男朋友把车停在北城天街后面,一路和猪熊聊天,一路带我们上去吃甜品。
于是我们就这样度过了美好快乐的一天……小学生日记。
晚上回家后,我开始整理第三段故事,看来看去,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打算和他男朋友聊聊再作收尾工作,林泽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完这些故事,只是约略地看了一部分,充满了溢美之词地让我继续写下去,千万不要太监掉。
我抓住了这个软肋,威胁他我现在收不了尾,让他把男朋友交出来,否则就只能太监掉了。
但奈何天不如人愿,我在连续七天的四十二度高温里,迎来了我这个夏天最后一次,也是最崩溃的一次出差,这一次整整在外面跑了将近二十天,再回来时看到家里被猪熊搞得兵荒马乱,登时无语凝咽。
有天中午在家整理稿子时,林泽的男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吃饭了没有,来不来北城天街聊天。我便度从一堆零碎事里抽身出来,去星巴克找他。
他一边在微信,说:“吃饭了——吃饭了——记得吃午饭。”一边朝我打招呼。
我吃过午饭,拉开椅子坐下,问:“林泽出差了吗?”
阿拉斯加懒洋洋地趴在他脚边,尾巴像扫帚一样摇来摇去。
他点头道:“去缙云山采访,晚上会回来。”
我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他打了个呵欠,说:“教小孩子英语,你怎么这么忙?你家那个成天回家没饭吃,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好可怜。”
我说:“最近几个月要到处跑,入冬就好了。”
我给他四只信用卡积分换的,抱着乐器的布偶小老虎,我集了两套,放电池进去,按一下其中一个的脚,四个老虎就会一起摇头晃脑,弹吉他的弹吉他,打鼓的打鼓,四重演奏,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说:“谢谢。”
“咳。”我准备好纸笔,说:“开始吧,你有什么故事可以告诉我的?”
他:“……”
我坏笑着看他,他饶有趣味地说:“我去过的地方,认识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可以写一本书,你要听谁的?”
“嗯。”我说:“要听你的,你怎么回来的?”
他想了想,说:“反正都过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以极其平淡的语气,朝我述说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那天他回去以后就被家里关了起来,要求和自己的妻子离婚,结果又挨揍了,父亲把他关在房间里,他想和妻子好好谈谈,过了半个月,他坦诚了自己的所有事,要求离婚。
她只是抱着他哭,让他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他第二次逃家,从三楼爬下去,不慎摔伤了脚,幸亏并无大碍,搭了个顺风车去乌鲁木齐,半路上汽车抛锚了,家里的人又找到了他,他在沙漠里给林泽打了个电话,跟着他们再次回家。
第二次回家后,父亲让他的妻子看着他,司徒烨躺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着,一点点瘦下去,快死了。
我不知道他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快死了”是什么意思,以我的有限的见识也无法去想象一个人笼统地说自己曾经“快死了”的心情与当时的场景,他躺在床上,身体极度虚弱,在临死前,他要求和妻子离婚,以免她为自己守寡。并请求她的宽恕,说自己是个罪人,只有等来生再赎罪了。
或许当时大家都觉得他救不回来,也幸亏他的父亲没有送他去医院里打葡萄糖续命,而是双方家庭各出一位长者,听了司徒烨的恳求,让他与他的妻子解除婚约。
他要求我不要说太多这方面的事,只是大致地解释了,离婚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的,而他的情况,符合了这个理由。他没有朝其他人说自己是同性恋的事,他的妻子也没有提,就这么顺利离了婚。
后来他独自躺着,他的父亲也不再管他,直到他的一个大学同学听说他生病了,开车过来看他,他便撑着起来,要坐他的车出去,说想到外面去看看风景。
接着,他的同学把他载到乌鲁木齐,他开始吃一点东西,长期的饥饿令他缺乏维生素与营养,脚伤也没有办法好,在朋友家里住了一个月,得朋友老婆的照顾,恢复了一点点体力,便借了一千块钱,又借了个他淘汰掉的iphone3gs用,坐上火车,回重庆。
他在北城天街等了很久,没有看到林泽,既想见他一面,又有点怕,当初说得那么决绝,结果还是回来了,显得自己没了林泽不行,何况林泽也不一定喜欢他,如果当初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又不太情愿和他在一起,勉强也没什么意思。
我:“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这怎么能叫死要面子?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跑到他家里去,万一床上有个人,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