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看见是谁踹得他,但是本能让他挣扎着要爬起来,背后那人轻轻地「啧」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然后一脚踏上了他的背。
那只脚力气很大,郑秀才一下就趴在了地上起不来了,肾上腺素渐渐消退,郑秀才的理智渐渐回到了脑子里,他四肢颤抖,心脏狂跳,感觉手脚冰凉。
那只脚从他背上移开,郑秀才看见一双黑色的官靴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人冷冷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郑秀才战战兢兢地抬头。
出现在面前的,是穿着绛红官服的展昭,他的嘴唇紧紧抿起,那双总是温和如水玉一般的眼眸之中,此刻已满是冰冷,看着郑秀才的眼神,就好似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他不笑的时候,春风也已化作了寒冬,那下颌角分明的棱角之间,也透露出一种残酷的冷峻来。
对于这种人渣之中的人渣,展昭向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郑秀才久居汴京,当然认得展昭!一见是他,登时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闯进孤女的闺房之中,身上又带着凶器,被这开封府的展护卫当场抓住,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展昭看着趴在地上的郑秀才,又想起他平日里人模狗样,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厌恶之感,他不欲与这种人多废话,只用粗麻绳捆了他,便要押解回开封府,明日上堂!
郑秀才被拉扯起来,双腿抖成了面条,他不敢向展昭求饶,只能对孙氏痛哭流涕道:“婉君!婉君!夫人……你、你难道忍心看我这样受苦么!”
孙氏缩在桌边,眼神闪烁,正欲说话,郁衣葵冷冰冰却打断了她:“孙婉君忍不忍心,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郑望仕。”
她在孙氏面前一向都是可亲可爱的模样,骤然换上这样冷淡又嘲弄的语气,就连孙氏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郁衣葵。
郑秀才的眼神重凶恶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郁衣葵,声音颤:“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是不是!”
郁衣葵的嘴角就浮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是啊,今天是我请孙婉君来家里小住。是我故意让护院们全都离开,也是我请展昭展大人来守株待兔,就是为了抓你的现行。”
郑秀才瞪大双眼,脸色惨白,嘴唇嚅嗫:“你……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展……展大人,是她诱导我犯罪的!是她诱导我的!你都听见了,展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
展昭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即使见过这么多犯人,每次他见到这种认为自己完全没有错的、把过错全推到受害者身上的人渣时,还是会觉得恶心得要死。
他扫了一眼郑望仕,隐忍着怒意冷冷道:“郑望仕,你手持凶器,夜闯他人宅院,意图行凶,证据确凿,竟还不知错!”
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也黑如深潭,隐忍不。
郁衣葵的语气却很轻松:“展大人,不要生气嘛……”
这语气却更像调笑……或者撒娇,展昭的胸口忽然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沉着语气道:“抱歉,展某失态。”
郁衣葵嘴角带着笑意:“恶人之所以为恶,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会羞耻、不会羞愧……但他们会怕死,所以……抓住他们就好了,只要……赢了他们就好了。”
她那双冷淡的双眼就盯住了郑望仕:“这一次还是我赢了,而且我会一直赢下去的。”
第9章o9
——
而那孙氏……
郁衣葵本来就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她从小性情就冷漠而古怪,只是因为出色的观察能力和模仿能力,才让她后天习得了这些社交的技巧。
她为人高傲,自视甚高,并不喜欢混迹于人群之中,也不喜欢无意义的与人交好。
先前接近孙氏是有目的的,而如今郑望仕伏法,继续与孙氏维持虚假的姐妹情就显得很没有必要。
展昭带着郑望仕走后,孙氏久久没有说话,郁衣葵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觉。
她对孙氏说:“隔壁是我为你准备的客房,你可以明天白天再走。”
那种孙氏熟悉的笑容已经从郁衣葵的脸上消失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又很淡漠,一双纯黑的瞳仁之中既没有光、也没有波澜,好似密林之中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样。
孙氏有些怔怔地望着她,忽然说:“这、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么?”
郁衣葵懒得撒谎:“对,我接近你是为了抓郑望仕。”
孙氏问:“为、为什么?”
郁衣葵:“因为他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了。”
孙氏没懂:“啊?”
郁衣葵勾起嘴角笑了笑:“因为他作恶,又被我看见了,这就是理由。”
她说话时,总是又轻巧,又平静,可是从她嘴里说出的那句话,却有一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执念和心气。
孙氏垂下眸,将她的话在心里掰开了揉碎了品味,半晌,才抬眸道:“谢谢你。”
郁衣葵平静地看着她:“哦?你谢谢我,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在亲密关系里被施暴的女人并不坚定,郁衣葵当然见过很多次警察把家暴的男人拘留了以后,被打的女人苦苦哀求警方放人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