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姝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衣襟一枚纽扣上,抬头朝阮廷颐笑笑:“好呀,我何时同你客气过。”
她今日穿的是由法国独立设计师设计的一件长袖衫,白衣泛起珠光,纽扣全是巴洛克风格的。
繁复花纹的金属扣中央镶嵌一枚色泽莹润的珍珠,清冷中透出几分隐秘的华丽。
这些知识最初还是江知野科普给她的。
那时她只当他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临时工,被他按在腿上被迫看他画图。
浅色铅在白色稿纸上缓缓流动,很快一位高挑女郎就跃然纸上。
那时她还没见过服装设计图的手稿,只觉他下的人物比例都好奇怪,像踩了竹竿的假人,又细又长。
于是抿着嘴笑他技术不行,不知是在哪里偷学的本领,到底没有经过老师指点,因此走歪了路。
他似是被她的评价噎到,几乎笑出了气音来,攫着她的下颌,将人调了个位置跨坐在他腿上,垂眼低睨着她,潋滟的眼尾里漾起几分浅淡笑意。
“你啊——”他长长叹气,带着宠溺和无可奈何。
乔姝也未觉自己被嘲讽了,下颌顺势搭他肩上去看他身后的电视。
电视机是房东太太留给他们的,分不清是21寸还是24寸,他们两个对这方面都不是很擅长。
只晓得那台电视好难搞,又小,能搜到的电视台也很少,一到刮风下雨,就没了信号,屏幕上全是闪动的雪花。
她那阵子在追一部tvb的电视剧,正看到紧张的地方,急得不行,指使他出门去摇天线。
外面好大雨,谁敢摇?
乌云滚过来,天色暗下来,灯没开,电视机忽明忽暗闪着光,整个房间都变得昏寐起来。
他故意找茬,捏着她腰间一块软肉,质问她是不是想他被闪电劈死?
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乔姝的笑点,令她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爱出轨的男人们的铮铮誓言,咬着唇吃吃的笑。
他眼神黯下来,眉眼压低,躬身握住她脚踝,将她推到面前的书桌上。
他放在桌上的稿纸被撞得散落在地上,hB的铅足够坚硬,落在地上,铅芯或许能够完好无损。
她的思绪被撞碎,脚踝上那两只手逐渐变得滚烫。
没一会儿,那片热意便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整张脸整颗心都热透了。
混混沌沌中,桌上那台电视不知怎么又自己好了。
可惜她喜爱看的那部tvb剧集已经播完,电视里在重播前几日在巴黎举办的一场时装秀。
他托着她将她抱到窗台边,窗台的旧窗栓已锈迹斑斑,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她的白衬衣碰上去,沾上了红色的锈斑。
她不满地嘟嘴,随手往电视里一指,嗓音好嗲好嗲地朝他撒娇:“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要赔我那件才可以。”
不过是情到浓时的骄纵之语,她根本没记在心上。
他坚硬的指骨捏着她的膝弯,另只手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猩红的火星子闪烁,银色的烟灰在昏寐的光线里缓缓掉落。
他闻声掀起眼皮,目光在电视里的女模身上轻微一定,舌尖抵住上颚漫不经心一笑。
那笑有几分张狂和自傲,乔姝鲜少见他这一面。
“这衣服不适合你。”他毫无敬畏之意地点评,“c牌这些年愈倒退了,来来去去还是这些款,看得人眼疲。”
“非要选一件,我倒是更欣赏mr。givenchy的设计理念,衣服设计出来是给普通人穿的,不是摆在橱窗和秀场当摆设的。”
“不过——”他低头看向她,手指曲起探进她嘴里,指骨压着她的舌尖,眼底好似黏了蜜。
“那件衣服倘若你来穿,应当比那位外模好看。”
……
最后一句话入耳,乔姝倏然从回忆中抽神。
先前总无法将她记忆中的江知野同yee联系在一起,此时这段回忆蓦然回涌,她才恍然意识到,其实过去,也不是全无端倪的。
他面对那些她连名字也叫不上的牌子时的熟稔与不屑,就不像一个普通人面对所谓的“上层生活”的态度。
她当时只当他是无知者无畏,并没有想太多,如今看来,却是她天真了。
。
傍晚,乔姝飞机一落地,就接到了a1ice的电话。
每年的九月刊,都是各大杂志与品牌的争锋之战,大家都会提前好久准备。
乔姝和g牌这个事情已经僵持许久,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a1ice这些天同乔姝聊得不错,从心底想要交她这个朋友,语气为难地同她交底:“主编那边已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后你还是不能说服yee,我们就要跟g牌那边联系换人了。”
确实已经耽误了太久。
其实《女士法则》那边已经自己执行了p1anB,作为国内“五大”之一,他们是万不会令自己闹出九月刊开天窗这样的笑话的。
a1ice没说透的这些话,乔姝也听懂了,她推着行李箱坐上接驳车,被人群挤着靠在车厢上,没过脑子地抱怨一句:“yee是你们老板,你们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呀?”
话音才落,就听到a1ice那边一阵笑:“要是能帮你,我们肯定早就帮了,毕竟拖着对我们来讲也是麻烦事。”
乔姝握住头顶拉环,已经晓得a1ice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那边说:“但是我们不敢触大老板霉头呀!他不拍你那句话,虽然没有对外传,但圈子里有些渠道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听说,不然你以为g牌那边为何要拿这个作为条件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