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睦闻言怔住片刻,摇笑道:“战场刀剑无眼,受伤再正常不过。况且疤痕俱是荣耀,程况他们也并不比我少。”
其实怎么会不痛。
只是于行军之人而言,将所有痛苦咬碎牙和着血吞下肚,习以为常。
十五岁那年她被匹娄鹤长刀砍中小腿,又因着埋伏冰河,于其中生生泡了将近半日,不仅那腿,险些连性命都保不住。
幸而宫中御医妙手,替她放血后施针疗救,才好不容易捡回条命。
自那之后,每逢寒冬,小腿骨后方刺痛难耐,常常彻夜难眠。
十七岁时她被渊梯骑兵一剑划伤后背,血肉模糊,一连数月只能趴着睡觉。
等到终于见了好,两侧肩胛骨间却留下道丑陋叉形疤痕,用尽良药也无法去除。
还有锁骨之下的骏马踏雀,也同样因为渊梯暗器所致。
女子身着春夏宫装时少不得露出胸口肌肤,她总不能永远顶着伤疤示人,索性前去刺青店铺改成了纹身。
逢人问起,还能以渊梯图腾云雀作为借口:“骏马踏雀,所向披靡,彰显大周国威。”
而且她除却大婚那些日子之外,平日素喜玄色与蓝绿衣裙,与那纹身颜色相得益彰,倒也并不明显。
她用了许多年说服自己接受这满身痕迹,却还是在面对心仪之人时胆怯在意。
但既然选择了戎马一生,便不会为此后悔退缩。
寂静无声中,顾衍撑在她脸侧的手忽地覆上间,他垂,只在骏马踏雀那道纹身之上落下一吻。
接着随之缓缓下移,还带着胡渣的唇从她每道疤痕上掠过,与暴露在外的肌肤细细摩挲。
重睦下意识有些退缩,咬着唇小心翼翼:“顾卿不会觉得很丑吗?”
“下官赞同公主方才所言,”顾衍从她身间抬,目光坚毅郑重:“疤痕俱是荣耀,为何会丑。”
他复又吻上她唇角,顺势靠近耳边低语道:“只是下官私心。”
“什么?”
“以后荣耀之事,皆由下官来争如何。”
心底忽地有股不可名状的情绪跃然涌上眸底,泪光一闪而现,顺着眼角滴至枕间。
从前她害怕母妃与阿旸担心,总是将一切脆弱掩藏得毫无破绽。后来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忘记了何为脆弱。
身为抚北营大将军,她肩上所背负着的是整个大周。
她没有空余去体会那些属于寻常女子的伤春悲秋,因此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牵肠挂肚地心疼呵护,竟是这般感触。
“不要。”
重睦立刻拒绝:“待荡平渊梯,东宫位定,本宫只想与驸马解甲归田,才不要再争什么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