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父子俩骂累了,她才上前给他们斟茶润喉。
宋之睿面色阴沉地捧着茶盏,问道,“听你们方才的意思,乔珩任命了新的节度使,而她又将那贱人署为巴城别驾了?”
他自觉身在危机之中,最紧要的就是伪装和隐藏自己,就连见到亲儿子,也没有轻易暴露。要不是这个消息过于惊人,也不会露出破绽,让宋游发现。
不过,既然外面的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继续伪装下去也毫无意义。要是等到整个巴城完全成了那两个女人的地盘,他装傻也会变成真傻了。倒不如趁着手边有人,谋划一番。
“不错,这等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之辈,真该活剐了她!”宋璟悲愤地捂着脸,虽然只打了两个耳光,早就不疼了,但他却觉得面上仍是一片火辣辣的。身为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总算有了可以告状,能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父亲,咱们该怎么办?”
宋之睿不由得面露难色。
他蛰伏了这么长时间,当然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可如果他能做到的话,也不会一直拖延到现在了。
宋游在一旁察言观色,很快就想到了关键,于是不着痕迹地出声提醒道,“七郎,义父不是有一封信,要你交给叔父吗?”
“对啊!”宋璟总算想起了这件事,他到巴城之后,因为宋之睿已经出了事,整天都在喝酒,父子俩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而周围的局势又如此压抑,叫人担惊受怕,以至于宋璟彻底忘了此事。
“亏得有你提醒。”或许是看见了希望,宋璟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忙起身去翻自己的行李,将信找出来交给宋之睿,“父亲,这就是伯父要我给你的信,他说,要交代的都写在这上面了。”
宋之睿一直在看宋游,此时接过信,也不急着拆开,而是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宋游。
宋游见他似有忌讳,便主动道,“方才那丫头笨手笨脚,打翻了水盆,我再去厨房催一催,要他们送新的来。”
宋之睿却又摆手道,“不必,你也留下吧。到这时节,才更见人心,我相信大兄的眼光。”
“是。”宋游低头应道。
她知道宋之睿未必当真信任自己,只不过宋璟的能耐也就是这样了,无论宋之睿要做什么,都需要一个能办事的人。而在红巾军的地盘上,女人反而没有男人那么打眼。
宋之睿这才拆开书信,低头去看。宋游冷眼旁观,见他面上的沉郁逐渐被狂喜所取代,就知道这封信果然非常要紧。
“哈哈哈,果然天不亡我!”放下信,宋之睿忍不住以手击柱,慨然笑道。
宋璟见状,连忙追问,“父亲,信上写了什么?”
宋之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宋游一眼,勉强收起了脸上的喜色,“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我留在西州,便是受大兄之命,为了找一件非常要紧的东西。”
“什么东西?”
“传国玉玺!”
“啊……”宋璟惊呼了一声,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当日先帝仓皇出京,莫不是带走了这东西?”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要隐瞒下来的,除非身份到了,否则根本没资格知晓这样的秘密。也是因此,宋家才能如此从容地寻找。
宋之睿点头,“不错,当日先帝带走了宫中许多珍藏,也带走了传国玉玺。后来先帝下落不明,传国玉玺便也彻底失去踪迹。大兄受陛下之命,一直在秘密寻找它。”
“莫非信上写的是玉玺的下落。”宋璟又问。
宋之睿笑得十分畅快,原本就红的面容因为激动,显得越发容光焕发,“虽不中,亦不远矣!”
听了宋之睿的解释,两人才知道,原来宋家一早就怀疑先帝根本没有来西州。这也是民间的猜测之一,毕竟那是皇帝出行,哪怕是逃命,也还是有些排场的,如果真的来了西州,沿路的州县多少都会留下一些痕迹。
不过别人的猜测只是猜测,宋之琳身在皇宫之中,能接触到的线索更多,却能够验证自己的猜测。
根据他追查的结果,先帝当年很有可能刚刚出京,就被人害了,手底下的几个人内讧,分了珍宝之后各自逃命。因为先帝之死,他们有意隐藏踪迹,反倒成了一桩悬案。
宋之琳根据手中的线索,推测出了几个逃命的方向,分别派人前去追查。西州这边,自然是交给了宋之睿。
这封信里,写的便是其他方向的调查结果。
像这样的差事,宋之琳自然不敢交给外人,派出去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和心腹。其中一个族弟运气好,抓住了一个太监。
此人险死还生后,就藏身在某个村子里,为了遮掩身份甚至还成了亲。不过,也正是因为成了亲,这两年世道又不好,他为了过日子,便冒险售卖了一样金饰,这才露了痕迹。
虽然他并不是主要人物,知道的事却不少。
据他交代,当初先帝逃亡路上,带上了三个心腹,其中两个大太监,一个姓覃一个姓韩,一个将军,姓邱。
逃亡队伍里的气氛本就很压抑,走得又实在仓促,没有任何准备,路上自然生了不少矛盾。偏偏先帝全然未觉,仍是像在宫里一般,一味地提各种奢靡的要求,引得下面的人不瞒。
后来听说新帝已经奉诏书登基,命各地藩镇勤王,而藩镇竟然多有响应,他就又后悔了,想回去继续做皇帝。
矛盾就在这种情况下爆发了。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杀了皇帝,覃、韩、邱三人反而一下子就清醒了,意识到他们没有别的路走,便密谋杀死队伍中的所有人,分了好处各自散去。
这个被抓住的太监,就是在他们屠杀之前就见势不妙溜了,才保全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