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军主力撤退,留下来断后的余部无法抵挡楚州军和红巾军的联合攻势,不久之后,大军就攻入了城中。
只是进了城才发现,城内的景象与事先设想的不太一样。
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大火已经被扑灭,但留下来的只有断壁残垣。百姓们自顾不暇,有人还在抢救废墟之中的财物,有人跪坐在街边哭天抢地,还有人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做不出任何反应。
没有人对刚刚入城的大军做出反应。
姬长恩看着眼前的景象,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终究棋差一着,也是他没想到秦秉忠能有这样的狠心,这一番烧杀抢掠,留给他们的,就真的只是一个空壳子的洛京城了。
便是抢到了手,恢复和重建就要耗费大笔资金和钱粮,实在是得不偿失。
何况洛京距离他的地盘又太远了,占下来之后也要考虑是否能守住。至少北边的赵元睿,姬长恩就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说到这事,也不知道他和赵元睿哪一个更惨。
——他是什么都赶上了,却什么都没捞到,而赵元睿,甚至连热乎的都没赶上。
与纠结的姬长恩相比,红巾军就显得洒脱多了。她们的收获已经足够丰富,所以并不在意这一战的战果,进城之后就直奔皇宫,去跟那边的女兵汇合。
姬长恩见状,主动避开了皇宫所在的城北,指挥士兵们往东西两边去。
皇宫附近虽然是权贵和世家聚居之地,却也是抢掠和火势最严重的地方,真有好东西,也等不到他们去找,不如让给红巾军。
红巾军的队伍里,殿后的女兵们报上这个消息,公孙大娘闻言,不由笑道,“这位姬大将军,当真是一位妙人。”
窦娥回头看了一眼,也笑说,“于我们来说,有这样一位邻居,倒是好事。”
明明楚州军的人数数倍于红巾军,他是占尽优势的,但他还是选择了避开红巾军的锋芒,往别处去。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由此观之,姬长恩此人,实在称得上是个“君子”——凡事必要有个名义,他才会去做,即使如此,也仍旧处处留有余地,极力避免与其他人起争端。
这种柔善的性情和行事手段,注定了他会是最守“礼”的那种人,很难做出出格的事。
也就难怪当初皇帝预备南迁时,第一选择就是楚州了。
有这样一位领头人,对楚州来说好与不好,外人难以评价。但作为邻居,红巾军对此是很高兴的。不但可以避免许多的摩擦和争斗,甚至还能尝试跟楚州建立起友好往来的渠道。
西州道路难行,漕运是运输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而顺着大江漂流而下,就到了楚州的地界,要将西州的货物运出去,外面的东西运进来,都绕不过他。
如果姬长恩是秦秉忠那种狂放恣意,根本无法预测,也很难沟通交流的人,那才叫人头疼呢。
光看秦秉忠在洛京做的这些事,就知道此人的破坏力有多强大了。他绝对是那种我过得不好,也不会允许别人过得比我好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稳定的合作对象。
以窦娥的判断,诸多藩镇之中,大家第一个要除去的,恐怕就是秦秉忠。
不仅仅是因为他斩断了大黎的王脉,彻底宣告了一个王朝的落幕,众人可以用大义的名分讨伐他,更是因为他这种人,只要存在,就是一个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他既不会臣服于谁,也很难与谁结盟,行事又总是走极端,旁人很难预料他会做什么。
别看天下似乎要乱起来了,但其实乱中仍然有迹可循。秦秉忠的这种不安定,是所有人都不会愿意看到的。
思量间,已经到了皇宫附近。这一带的火势确实比外面更加严重,但火灾反而没有带来什么伤亡,多是之前被云州军杀死的。剩下的人都聚集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上,疲惫又惶然。
窦娥看着眼前的场景,思绪立刻就从天下大势上拉了回来,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
“你是说,想把洛京城经营起来,作为红巾军在外的一块飞地?”
红巾军驻洛京小分队第一次正式会议,就在宫门外的广场上临时召开了。而主持人窦娥一开口,就像是丢下了一个炸雷,让所有与会者吃惊不已。
但是,在短暂的吃惊过后,大家细细思量,又觉得,这事似乎也不是不能办。
“楚州军肯定不会留下了。”公孙大娘说,“想必在城中搜刮一遍,他们就会退出。”
“凉州军至今还没到,想必也不会来了。”明红日跟着说。
如此一来,虽然红巾军的人少得可怜,但在皇帝身死,文武百官也被屠戮得差不多,就连各大世家豪族也损失惨重的情况下,红巾军的确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拥有执政能力的势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
“唯一的问题,不过是这里距离西州太远,补给难以运送,大军也很难兼顾。”窦娥又说,“但洛州本就是膏腴之地,洛京更是天底下最富庶繁华之地,只是连年大旱,又历经战火,才逐渐萧条。”
只要将洛州纳入红巾军的领地,有朱淑真的技能在,风调雨顺,很快就能恢复生机与元气,不用依赖西州的粮食。
至于军队,洛州当然也不缺人。她们完全可以就地征兵、训练,让洛州人戍守此地。
这一路上,她们克制再克制,也收了三千多人,若是敞开了招女兵,想来这个人数很快就能膨胀到数万,彻底在这里站稳脚跟。
若是此事当真能做成,那红巾军就将拥有两州之地,一跃而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势力。
其中的好处,是难以说尽的。
当然,困难也不是没有。洛京位于天下之中,反过来说,它也是一块四战之地,北方有凉州,南方是楚州,西边有凤州、华州,东边则是秦秉忠占据的云州。这些邻居,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未必会愿意眼看她们占据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