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揽在了何珍妃腰际。
这一瞬间,何珍妃几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跳起来,逃离这个让自己感觉危险的环境。
但她旋即又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强自按捺住了逃走的冲动,只是身体仍然无法自控地微微一颤,继而僵硬了起来。
像是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秦霸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怎么,爱妃不高兴吗?”
“陛下……”何珍妃勉强扯出一抹笑,放柔了声音道,“陛下恕罪,事出突然,妾是欢喜得过头了。”
“欢喜就好。”秦霸似乎也很满意似的一笑。
两句话间,何珍妃感觉感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但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劝道,“陛下这般宠爱妾,妾自然是感激涕零,却又恐这样会损了陛下的圣明之声。果真如此,那妾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爱妃放心。”秦霸笑了起来,“你做了皇后,只会帮朕的忙。”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不愉快的事,他的声音又沉了下来,“那些奸猾之人,最是刻薄势力,唯有爱妃方能压服,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是吗?”
何珍妃感觉像是脖子被人扼住了,一时甚至不敢喘气。
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秦霸不知为何,将她或者说她背后的何家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这种看重原本是她与何家最想要的,但偏偏是这种时候!若是他们不能令秦霸满意,是否也会成为他屠刀之下的亡魂?
但越是如此,何珍妃越是不敢推拒,强笑道,“陛下这般爱重,妾唯有粉身以报了。”
她说着,终于抬起头来,悄悄地觑了一下秦霸的脸色,见他看着还算平和的模样,便又说,“只是皇后姐姐陪着陛下共同患难,又为陛下诞育子嗣,劳苦功高,情分非比寻常,若就这样废后,恐怕会引人议论。”
提到儿子,秦霸脸上的表情更松了一些。他一共三个儿子,倒都是皇后早年间生的。他们年纪还小,即便有那样一个生母,也来得及慢慢教导,但为了孩子,免不了要给她几分体面。
当初秦秉忠就是因为这个,才立了她做皇后。如今要废后,的确有些令人踌躇。
见他不说话,何珍妃便知道这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于是更加放柔了声音,缓缓道,“陛下心疼妾,妾又何尝不心疼陛下?若是叫陛下因妾之事,被人诟病,妾哪里还有脸面见陛下?”
“那依你说,又当如何?”秦霸眯起眼睛。
何珍妃轻声道,“之前,陛下将郎美人赐给刘大人,将她抬为平妻,朝中上下不也没人反对么?不如就照此故事……”
秦霸惊奇地看了她一眼,“爱妃果然聪慧,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何珍妃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大概也只有秦霸这等从未学过礼数、行事百无禁忌之人,才会觉得这当真是个好办法。
朝臣们不反对刘飞星两位妻子平起平坐,那是因为秦霸已经把人杀得怕了,留下来的人里,哪里还有什么直言敢谏的诤臣?即便不满,也只会放在心里,不会露出来。
放在这件事上也一样。
事情越大,他们反而越是不敢轻易去反对秦霸的决定,以免触怒了他,平白送了性命。
但这对她是好事,若非如此,她今日是绝对不可能脱身了。
这般行事虽然依旧荒唐,甚至比废后更荒唐,但这荒唐的人变成了挑战礼法的秦霸本人,而不是祸国妖姬。
这就是何珍妃唯一能做的了,更多的,不止是她无能为力,只怕就连秦霸,也已经无力扭转乾坤了……
……
秦霸第二日就当众宣布了册立何珍妃为皇后的旨意。
“这……”文官武将皆是一片茫然,册立两位皇后这种事,之前还没有过先例,所以他们一时没有听明白秦霸的意思,只好问道,“陛下,宫中不是已经有一位皇后了吗?”
“那个没什么妨碍。”秦霸不耐烦地摆手,“皇后陪伴朕起于微时,但如今年纪渐长、身体不适,无法打理后宫,朕便打算再册立一位皇后,也好帮她分担一些。”
众臣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但是秦霸直接宣旨,根本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显然已经决定好了。这种情形,在大燕的朝堂上倒是很常见,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腹的反驳之语都说不出来了。
说出来,无非是又给了秦霸一个杀人的理由,待他杀得够多,剩下的人便只能屈服。
虽然“直言敢谏”是每一个文官的最高理想,但通常来说,只有皇帝在意名声,不愿意在青史之上成为暴君,这样的谏言还有用。而秦霸呢,一开始就绝了当明君的路了,所以越发肆无忌惮。
而他们这些人,一开始没有死,活到现在,就算再死,也注定不可能清白了。
既然如此,自是没必要用自己的脖颈去试试秦霸的刀锋还够不够利。
所以,除了两个礼官出来纠结了一下两个皇后要如何称呼、谁尊谁卑、典礼之时又要如何站位之类无关紧要的细节之外,其他人都保持了可疑的沉默。
但秦霸显然注意不到这般幽微的情绪变化,他只高兴于这件事的顺利推行,认为就像是何珍妃、不,现在该叫何皇后了,认为何皇后的确是个合格的贤内助,提出的建议朝堂上果然无一人反对。
殊不知,除了少数几个对他盲目信任的心腹之外,朝臣们心中其实各有算计。
大燕如今被几方势力针对,已经彻底处于弱势,这一点,只要看每日送来的军报就知道了。因此而惶恐的,可不止秦霸一个人,所有大燕一系的官员,都在害怕。
在这样的时候,秦霸这一系列荒唐的举动,非但没有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安抚住人心,反倒是让下面的人心浮动得跟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