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看向对面,男人靠在车架,单膝微屈,胳膊搭在膝盖上,面容沉静,罕见地出神了。
祁阎想起了小时候,先皇重文,喜欢舞文弄墨,凡是三岁以上的皇子,都要时不时受他检查。
他在文化课上开窍晚,连比他小一岁的老四都会背的东西,他支吾半天愣是想不起来。
每去一次,先皇对他就多冷淡一分。他不怕父皇冷淡,但他怕母妃会因此疯。
约莫四岁的时候,他缩在阴暗潮湿的偏殿里,恍惚间有人踢开了房门。那一脚,像是直接踢到了他的心脏上,吓得他有种窒息的濒死感。
年轻的母妃走了过来,粗鲁地捏开他的嘴,看见他嘴里的糖,大雷霆,一把拽住他的头,表情狰狞地讽刺:
“你是乞丐转世吗?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弟弟都会背三字经了,你呢?没用的废物。”
他没有经常吃糖,只是因为生病了。张德全很可恶,给他喝了很多很苦很苦的药。他吃不下饭,嘴里只剩下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所以才悄悄拿了糖。
可他后悔了。
本来只有苦味的,被母妃打了一巴掌后,嘴里多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种极为难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搅拌着被打得松动的牙齿一起咽到肚子里,他当场就恶心到狂吐。
温暖柔软的怀抱悄悄靠过来抱住了他,祁阎瞳孔微微颤了下,瞬间回神。
他闭上眼睛,顺势伸手圈住女子的腰,头埋在她的肩膀。
“这个话本,我一直留着。它跟我的故事有点像,又不太像。太后没那么幸运,而我,比那孩子幸运。”
但凡有一丝差池,他就会像话本里那孩子一样,成为别人上位的踏脚石。
如果那个夜晚,他没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也会和边关牺牲的所有将士一样,黄土埋枯骨,此生无人问。
可他幸运地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安染把他抱紧了些。
祁阎忍不住亲亲她的脸蛋,低声问:
“知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吗?”
马车行驶缓慢,显然不是去江湖救急。
想了想,她给了一个标准回答:
“救济灾民。”
然后,皇上回给她一个爆笑。
祁阎没配合安染演戏,非常不给面子地揭穿她:
“你明知道不是。”
上一秒可怜得让人想抱他,这一秒,可恶得让人想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