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阑紧紧拉住江暮,惶然看着他:“不是我带来的。”
石块次第炸裂,这里零星几点石头已全然碎成粉末,那从上方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多,水浪越来越大,「轰」地一下掀起又倒灌,好似盛着水的瓶,被人剧烈地摇晃。
「咔嚓」一声,他们坐着的这一块巨石也裂开。
江暮一揽身边人,凌空而起,抬袖遮了一下漏进来的天光,看这水面颠簸又翻涌。
他闭了一下眼:水之尽毁了。
外面的人能找到这水中乾坤,但是进不来,这里只对许千阑包容,但他们进不来,不妨碍从外施展各术,炸开了一点天光,此处空灵不染尘,沾一点外来杂质就会自毁。
轰隆之声愈增大,水浪翻起,落下时的巨大力量震天撼地,两人虽悬空,也在这动静之下晃了几晃,又见那水面开始颠倒,水流涌起,越来越高,又轰一下迸裂。
江暮携着怀中人,轻扬衣袖,一掌击开上方的天际,无数阳光透进来,而水浪更加翻涌澎湃,他带着人从那裂开的缝隙中飞出,巨浪声赫然止息,惊天水幕汹涌,却又尽收一滴水珠中。
水珠落地,水中乾坤毁灭,震天撼地的响动,又无声无息。
那一众人还在探测着如何进入,赫然看见二人现身,不由地惊了,纷纷往后退去,待看清江暮,又都惶恐地举起法器。
亦有许多人闻讯赶来,战战兢兢将他围住。
风吹动白衣长,江暮微眯眼睛。
有人道:“邪神,你……你收回花瓣,我们不……不为难你。”
江暮的眼眸扫过这些人:“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讲条件?”
众人瑟瑟互看,是啊,他们这不是在说大话吗,都是修者,连飞升的资格都还没有,哪里能为难的了他?
但……纵万死,亦不能退缩。
他们胆战心惊地将人围在中间,可谁都不敢动,有人朝许千阑喊:“许仙尊,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江暮不再看这些人,目光落在身边人身上。
许千阑拉住他的手,声音里还有些颤抖,仍重复着方才的话:“真的不是我带来的。”
“我知道,但是,你走吧。”他轻轻拨开眼前人的手,转身一挥衣袖。
许千阑一把抓住他:“你去哪儿,带我一起走。”
江暮顿了一下,回头,目光又有一丝茫然:“水之尽被毁了,我也不知道我去哪儿,我再找找看。”
许千阑抓紧他,生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了:“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跟你走。”
江暮看着他,缓声道:“许千阑,你愿意给我守墓吗?”
许千阑一怔,继而大惊:“什么,你……你怎么了,你不是神吗,你不是不死不灭吗?”
“只是这般一问,往后,无数个千年万载,如果我如在水之尽一样,闭上眼睛,不能再理会你,但我要你守在我身边,不见天光,不见万物,只守着我,永永远远,没有尽头,没用终点,你,愿意吗?”
许千阑徐徐俯身,跪在他的面前,若如珍宝一般紧紧拉住他的手,仰起头,目光坚定又虔诚:“我愿意。”
江暮低眉看着他的脸,微微弯起嘴角,声音清雅若泠泠泉水,又有高山寒雪的冰冷:“我不愿意。”
他在对方呆愣之中,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周围人见他要走,颤颤往中间逼近了一些。
他的眉眼一扫,那逼近众人便轰然往后倒去,半点抵抗能力也无。
嘈杂的痛呼之声中,江暮轻轻一推,眼前人便若如风筝一般往后飘去,许千阑拼命要往前,却动不了,任他再怎样伸手,只若在水中悬浮一般,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人。
那白衣人轻挥衣袖,身形转瞬消散在眼前。
“不要……”许千阑大喊,他百般挣扎,却只是缓缓飘着,慢慢向下落去。
周边众人都摔落在地,邪神已消失了踪影,许仙尊如落叶飘下。
炸裂的石块散落在荒草丛中,言小白抬头看去,修者们日常打斗会设结界,不让凡人看见,但他自仙门而出,能看见他的师尊落地,失魂落魄的样子。
师尊站起身,眼中泛红,慢慢提起手中剑,凛然看向众人。
周围人看他狠戾神色,惊道:“许仙尊,你要干什么,你要对付我们吗,邪神还未抓,你要窝里斗?”
许千阑眼若滴血,一字一句道:“谁跟着我来的,水之尽是谁炸的?”
众人齐齐看向一位蓝衣仙尊,这人道:“许仙尊,我的确是循着你的踪迹找到他的,但是,找到他是好事,至少现在把他逼出来了,我再劝你一句,不要执迷不悟,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在助纣为虐知道吗……”
这人还未说完,忽地一剑直刺他心口,他心间陡然一痛,惶然瞪大了眼睛,慢慢栽倒。
许千阑收回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乘风而去。
举目天地茫茫,他再一次把心上人弄丢了。
他心焦力竭,再度踏上寻人的征程。
而其他人跟他寻到此处,便也猜出了江暮神格本源可能就是这条江。
水中生出的神格,这水曾流经许多地方,如今又干涸。
无魂无魄,不死不灭的神,也未必没有弱点,知道他的本源与神格是如何诞生的,说不定能找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