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凯瞥了眼陈晏起被摞满的手掌,然后在书包里探了又探。
这么多作业和考试积攒在一块,哪怕陈晏起是全年级前三,也很难吃得消。叶鹭好奇还有什么,突然看到伯凯有些犹豫,他求助似的瞅了眼自己,最后跟掏导-弹似的从夹层抽出一张纸。
“这是……”伯凯犹犹豫豫地把纸张放在陈晏起试卷的最顶部,“学校给你的警告处分通知。”
叶鹭一怔,只听伯凯硬着头皮说,“老班说,让你写五千字检讨下周当着全校师生面前念,如果到时候你还不去上课,就等着被开除学籍。”
开除学籍?这么严重?
叶鹭猛地抬起视线,心里总觉得自己理应说点什么,关心也好,劝慰也好,哪怕只是虚伪的客套……
可当她扫过陈晏起那副满不在乎的脸,只看到他单薄眼皮下满眼漠然,随意搭在试卷上的手指起起落落,叶鹭想起此前他拒绝自己进门的态度,突然后知后觉地认清,自己其实并没有言权。
他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她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呢?更何况,就像佟霜说的,她对陈晏起这个人,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一个人,你都不清楚他的目的,哪来什么立场评判对方对错。
最重要的是——叶鹭冷静下来想,哪怕他逃课,旷考,被开除,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叶鹭努力说服自己,就在伯凯的视线下抱起板凳,头也没回地关上了房门。
楼道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叶鹭靠着门板坐在地毯上,临出门时换的校服口袋里的蓝色手机缓缓滑落,她侧过身,正好看到消息栏弹出来的几个动态。
叶鹭没动,直到楼道里再次传来伯凯的哀嚎声,确定陈晏起关上了门,伯凯也负气而走,她这才捡起手机,点了进去。
她其实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内容,但此时,叶鹭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乱,想分散下注意力,她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施岚波的主页。
狭窄的手机屏幕里,九宫格里全是一家三口的自拍照。
叶鹭点开大图,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合照,有的图片里甚至都没有人,只有三个大小不一的比V手势,可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有些潮。
那是滨城很有名的滑雪场,一到夜里,还有冰舞表演和烟花秀。
叶鹭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每年生日,爸爸就会带她去各种景点。
她也喜欢冬天,喜欢堆雪人打雪仗,喜欢坐雪圈,喜欢在滨城的雾凇奇观里做鬼脸,喜欢被人牵着手摔倒又爬起来,然后相视一笑。
可现在。
除了她自己,没人记得。
叶鹭望着照片许久,忽然觉得此时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孤立无援。
她蓦地就想起了陈晏起,听伯凯说他父亲生病住院,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是学校医院两头跑。
再加上佟霜说的那些话,叶鹭突然就觉得,也许外表云淡风轻的陈晏起,心里偶尔也会觉得很孤单,很难过吧?
天塌下来,没有大人帮他们挡着。
他们本可以慢慢长大,却只能背负重担,踽踽独行。
叶鹭站起身,选了一支从未跳过的高难度舞蹈,她赤着脚在镜子面前练到半夜,直到重拾舞台上的那种信心,跳到小腿都肿胀起来,才肯放过自己。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床,只有一块坐着休息的软垫,叶鹭从浴室里冲完澡出来,刚准备躺在上面凑合一晚上,就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摩擦声。
叶鹭看了眼时间。
半夜两点十分,谁会在外面?
她扭过头,脑海里突兀地浮现起下午和伯凯过来时,小区门口鬼鬼祟祟的那帮人。
难道是冲着陈晏起来的?
叶鹭惊惶地穿好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地踮起脚尖往外看,猫眼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记得楼道里是感应灯,那么多人过来不应该没有反应,她心想着,又看了一眼,这一回对面门上红白分明的痕迹瞬间映入眼帘。
叶鹭回想方才的视角,蓦地睁大了双眼——她刚刚看到的,压根就不是漆黑的楼道,而是有人正往里看的眼睛。
1o9和1o8室因为没有门牌,总是会被人搞混,之前过来的人肯定也是分不清,这才宁可弄错也没放过。
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
叶鹭又想,也不知道晨起能不能挺过来。
门外的吵嚷声渐渐变得清晰,叶鹭她死命扣住手心,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这两户到底哪个是姓陈那小子?实在不行就挨个叫门,我就不信他能龟缩一辈子。”
“小点声,这附近还有派出所。”
“抓就抓了!反正我们也活不成了。”
“大不了一起去死!我一条命换老总儿子的,回本了!”
叶鹭听得心惊胆战,几乎百分百确认来人就是冲着辰起,冲着陈晏起来的。
他们要干嘛?示威?绑架?还是……杀人。
叶鹭后背一阵阵地凉,忽然她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明显属于年轻人的轻快的脚步声,她忙起身透过猫眼往外看,就看到门口攒动的人群全都朝着楼道另一头看了过去。
“哟。”熟悉的声音在楼道响起,叶鹭听到陈晏起清晰地笑道:“这是谁家亲戚来串门?”
叶鹭脑袋里嗡地一声,感觉心脏想被人狠狠抓住,她屏住呼吸仔细听,却现陈晏起出现后,楼道里的人除了意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