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得回去。
叶鹭心里默想着,脚下立刻倒转了方向,无数哭喊惊慌声中,她弓着身子沿着墙壁逆流往里走,终于在储物架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枚大象领夹。
叶鹭往外跑得时候,剧院里的人已经疏散的七七八八,墙壁和石柱已经被大火熏得黢黑一片,满地都是狰狞的钢筋乱石,她被呛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正俯下身捂着口鼻往外跑,忽然就看到左侧的观众通道里掠过一道人影。
她怎么会在这?叶鹭脑海里闪过在叶柳小区见过的那个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女人。
当初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才教她觉察到陈晏起的伪装。
叶鹭到现在还记得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玫瑰乍枯,恶鬼惧日,原本捧在手里鲜艳欲滴的蓝玫瑰在她的高跟鞋下几乎踩烂成泥,她望着她,眼神里写满了恐惧和憎恨。
“叶鹭?叶鹭,怎么是你。”女人怔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她准确地喊着她的名字,突然将她推搡到楼道里遍布钢筋的腐朽窗台,口中还不住地嚷着“你怎么会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叶鹭惊魂未定地撑住女人的手腕,对方突然抄起旁边的花盆狠狠砸落,要不是她的身体柔韧性足够应付这种蛮横的突袭,不等陈晏起回来,也许她就变成了落在楼下的一具尸体。
本就灰暗的楼道里,叶鹭亲眼目睹女人被戴上手铐,她挣扎得满手是血,哪怕是在被警方带走的途中,仍旧朝着她咒骂不止:“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抢走本该是我的东西,我差一点要得到了,你为什么要出现!叶鹭,都是你的错,是你毁了我!你要遭报应的!”
女人手上那枚指环在眼前掠过,叶鹭看着遍地腐烂的玫瑰花瓣,原地站在了很久,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当年在叶柳小区,利用自己给陈晏起表白的那个女孩。
她改头换面,把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只为了讨好陈晏起,而他似乎从未拒绝。
可她不是已经离开沪中了吗?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剧院?而且还装扮得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剧院里面已经一片火海,叶鹭被烟熏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她毫不犹豫地跟着女人过去的方向,直到她突然停在了舞台中央,然后跳起了自己刚刚表演时跳过的一段舞。
叶鹭透过浓烟望过去,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她本能地想要去阻止,她是疯了吗?就算是为了讨好谁,也用不着在这种时候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万一出了意外——
她寒毛直竖,电光火石之间,叶鹭猛地直起身,就看到眼前檐梁砸落的瞬间,舞台上面那盏绵延十几平米的星辰吊灯应声而下。
与此同时,叶鹭看到一道白影不顾一切地扑向舞台中央,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去。
滚烫的座椅绊在她的脚踝,燃烧着的广告牌从肩头砸落,巨大的幕布像岩浆一样洒落在地,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无知无觉的傀儡,在听到主人的召唤后,做出了指令背后唯一的正确选择。
推开琴师的那一瞬间,叶鹭看到他的面具缓缓滑落,男人惊惧至极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而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黑暗倾覆下来的那一刻,叶鹭下意识将地上的面具拢入怀中,她本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有些得意地想:
看啊,陈晏起。
你又被我抓到了,这一回,我有证据,你可无从抵赖。
四周突然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撞击,尖啸,吵嚷,喊叫,惊呼,叶鹭感觉时间像是被拉长了几万光年,她恍惚有种时光倒流,回到那年元旦汇演舞台意外坍塌时的错觉。
那时候,她就想。
她终归是欠了陈晏起一条命的。
可这八年以来,她欠了他那么多,一条命怎么够还。
她须得,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永远远,做他的傀儡,为他效忠,以死明志。
“我终于做到了!我做了!”废墟里的女人狼狈爬起,眼底看到叶鹭扑过来救陈晏起的意外还没散去,脸上的愤恨连同狰狞的笑意登时爬上脸庞,“你终于被我骗到了!你看,你也不是一直都能分辨出我们的区别!”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出声,话音未落,身体忽然被倒塌的布景板砸落在地,她竭力仰起脖子,狠狠地望向叶鹭倒下的方向,“陈晏起!是你自己害死她的,这就是你的报应!”
叶鹭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要碎掉了,眼睛疼的几乎睁不开,耳朵里什么都听不清,她努力分辨着周遭的吵杂声,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陈晏起的名字。
“陈晏起。”叶鹭下意识开口,却现自己的声音陌生至极,她努力出声音,可身体和意识仿佛被遍地的碎片彻底割裂开来,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护在她身边,拼了命地顽抗着死神的降临。
“别白费功夫了,”叶鹭想要阻止陈晏起的动作,可她手臂完全动弹不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连呼吸都渐渐变得异常艰难,她不停地重复,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你快走。”
玻璃灯具终于从叶鹭身上完全剥离,陈晏起满手是血地将她抱到怀里,他本想站起身来,可忽然间有人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腿脚,女人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因疼痛而扭曲的声音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凄厉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