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眼皮上方落下的小片阴影,姜乃冬一边和对方道谢,一边艰难地将眼眸眯开细缝,伸手去抓垂落在自己眼前的纸巾。目光模糊晃动着聚焦在递纸那人修长的指尖,姜乃冬伸出去接纸巾的手停顿在半空里,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刚才道谢的喉咙声道也跟着紧收缩起来。
不想被对方现自己突如其来的反常,他有点忐忑地伸手在半空里虚抓了抓,好似闭着眼睛找不准对方递纸来的位置。
垂在眼前的纸巾有点不耐地抖了抖,在空中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似是在提醒他纸巾的具体位置。姜乃冬将眯开的眼缝闭回去,佯作全然不知请般,听音辨位地抬头偏过脸来,伸手抓住了那张在半空里抖动的纸。
姜乃冬这样一动作,就将自己被铅划到的那半张脸露了出来。漆黑的痕迹已经洗得差不多,却仍有零星黑点留在脸颊上。而原本覆有铅痕的地方,此时也已经明显红了起来。
他握在指尖不到两秒时间的纸巾,又被面前的人一言不地伸手抢了回去。
姜乃冬:“……”
不会是认出自己的脸以后,直接气到要把借出的纸巾收回去吧?他心中涌起几分悻悻的情绪来,却也抱着只要不睁开双眼,就不用面对贺明川的想法,死死闭着眼睛什么话都没说。
未料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人捏住抬了起来。
在他不自觉僵滞绷紧的情绪里,贺明川不声不响地将纸巾按上他的脸颊,动作半点也称不上是温柔轻缓,甚至有点粗糙力重地沿着红痕边缘擦了起来。
直到将残留的黑点彻底擦干净,对方的手这才从他的下巴边松开。
耳边很快传来纸团飞快地破空掠过,落入身后墙边垃圾桶内的声音。接着就是龙头缓缓出水的动静,纸巾包第二次被人撕开,姜乃冬愣愣地仰脸闭眼站在原地,被铅划出红痕的那侧脸颊,很快有凉爽柔软的湿意覆上来,盖过了他脸上隐隐作痛的感觉。
指尖重被塞入干燥的纸巾,姜乃冬匆匆忙忙将纸巾抓稳,抬起手来去擦眼睛周围的水珠。而等他擦干水睁开眼睛时,洗手间内早已不见贺明川的踪影。
姜乃冬捂着脸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抬脚往外走。回到自习室程棘已经睡醒,正抓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短,满脸苦仇大恨地在背英语单词,抬起头来扫见他脸上泛红的痕迹,下意识松开抓头的手,语气困惑地比划着朝他低声问:“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姜乃冬拉开身旁椅子坐下来,也朝他摇了摇头轻声回答:“小问题。”
他们这些常年打球踢球的,平常没少在球场上磕磕碰碰。偶尔身上哪里红肿或是破皮,也的确只是小问题而已。程棘向来性子大大咧咧,见他答得这样轻描淡写,果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在图书馆里坐到了中午饭点,对面两人站起来要去吃午饭时,程棘习以为常地想要将姜乃冬叫上。贺明川站在程棘旁边没吭声,却在程棘话音落地的那个瞬间,目光带着几分冷淡扫向姜乃冬。
被他看得头皮微微紧,没有忘记答应过对方的事情,姜乃冬连忙摇头摆手拒绝:“我等室友去食堂吃。”
程棘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继而转头征求贺明川的意见,“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姜奶冻说,要不今天中午我们也去食堂吃?”
贺明川口吻不咸不淡地接话:“想去你就去。”
程棘闻言,面上罕见而又纳闷地问:“哥你不去?”
“不去。”贺明川回答。
程棘也没有多想,又抬手指了指姜乃冬的脸,提了个折中的建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先去学校门口的药店买点药?”
对方看起来的确像是有事要说,姜乃冬没怎么想就点头答应了。
他和陈觉约好直接在食堂见,就先被程棘勾肩搭背地拉着走了。几人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程棘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上次在师大体育馆里,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帮忙的事吗?”姜乃冬也跟着回想起来,“当然算数。”
“算数就行。”程棘高兴得开始摩拳擦掌,“等下周考完以后,我们就来处理这件事,到时候还需要你来帮忙。”他眉飞色舞地说完,又忍不住皱着眉头骂了句脏话,“妈的,下个月中旬就要去集训,我听教练的意思是,院里领导又有拿掉肖枭处分,把他重弄进校队主力的打算。”
“我要怎么帮?”姜乃冬问。
“其他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你去一趟gay吧。”程棘压低声音和他解释了几句,“……我们也会找其他人跟进去,总之先想办法拍到他的打架视频。”
对方话音落地,姜乃冬与贺明川的话语同时响起。
“可以。”姜乃冬神色如常地答应下来。
“谁给你的计划?”贺明川语气不明地开口问。
程棘闻言,轻轻咳了一声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吗?”
贺明川当即就抬眸瞥向他,“你的脑子能想出来?”
程棘:“……”
“想不出来。”他老老实实地向两人和盘托出,“是许学长帮我想的。”
猛然提及许空山的名字,贺明川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许空山约姜乃冬打球的事。他面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变化,眉头却毫无意识地紧紧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