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从那清淡的语气中,读出了一抹失望,他顿时背脊一颤,僵硬的望了过去。
竟然连老师都觉得,此事是他所为吗?
月白的太子冕服下,他指节微微收拢。
到现在,李恒都记得白日领旨去父皇宫中谢恩时候,父皇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父皇将人都遣散了,然后从阶上走下来,语气复杂的让他免礼。
他一抬起身子,就瞧见父皇衣袍上的五爪龙袍,父皇就站站在他的面前,神色有几分欣慰,又有些……叹息。
“此事你做的很好,但又不够好。”
父皇从他身边走开,走到了门前,透过殿门前的长廊看着外边广阔的天际,道,“从前太傅也道你优柔寡断,亦是对你有所规劝,但是你素来都是不会改的。”
其实也并不能道就是优柔寡断,他这个儿子自小就是步步谨慎,怕走错路子。
当年宁贵妃进宫后,他一度盛宠,甚至让其生下了李燃。杨家当时兵权在握,势力极大,随着两人年岁渐长,朝堂上也就出现了旁的声音。
于是在李恒九岁那年,他便下旨册封其为太子,是为了稳固人心,也是为了让杨家死心。
但是有野心的人怎么会怎样容易死心呢,因为李燃和其背后的杨家步步紧逼,李恒十一岁那年外家的倾塌,所以此后的每一步他都走的如履薄冰。
“父皇。”李恒当时有些惶恐,他敏锐的觉得父皇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是父皇没说他也不能此地无银直接点出来。
皇帝看向他,复杂道:“从前教了你那样多的帝王之术,原以为你是学不会了,如今看倒是也学到了些皮毛。”
“只是这事情做得太过明显了,任谁都知道是你做的,那样曹盛又岂会心甘情愿听信与你?”
“御下之术上,你要好好学一学,这一点上燃儿比你做的好多了。”
李燃……
李恒唇色白,抿了抿唇。
世人都道,父皇待李燃严苛。只有李恒知道,那是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在只有他在的时候,父皇向来不啬拿李燃来鞭策于他。
父皇面前,李恒没有再解释。
但是此刻,东宫上下灯火通明,层层台阶照得明亮。
李恒看着太傅,太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临江据老臣所闻还是先帝为太子时候,名匠张力夫带人所制。几十年来风里来雨里去,都岿然不动,不受风霜侵蚀。这样的地方,竟然能出现这样的事?看来这表面的荣光,到底是不能抵得上这内里的曲折的。”
周慎停下步子,含笑侧眸看了李恒一眼,道:“殿下应当不介意,带老臣去看看这临江吧?”
“老师,临江年久失修,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事,如今上去怕是危险。”李恒声音微涩,今日之事事突然,他甚至以为是母后动的手,今日去见了才知道不是。……
“老师,临江年久失修,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事,如今上去怕是危险。”李恒声音微涩,今日之事事突然,他甚至以为是母后动的手,今日去见了才知道不是。
他亲自去那楼上看了,断口处乃是被虫蚁啃噬了,怕是整个楼都有坍塌可能。下午的时候,工部有人上奏请陛下拆除临江。那折子被父皇压了下来,现在还尚未处理。
父皇对东宫这些旧物到底是有些旧情在的,即便是工部的人告诉他当真是虫蛀,他也并不相信,只当是李恒做的太真。既然楼没有坍塌的危险,那就不用拆。
周慎却道:“当年老臣与先帝,与陛下,与太子殿下亦都登过这临江,有些怀念。况,如今就算为了太子安危,老臣自然是要去看一眼的。”
他意有所指道:“老臣也只是怕,是有人借此谋害太子。”
不管是哪种断裂原因,他总是要去看清楚的。
太傅在事情既定,拿到证据前,从不会将话说的太死。
李恒却是知道太傅意思的,他是想看看,他教出来的学生到底有没有让他失望。
于是,李恒便没有再说话了,与太傅带着人一同并肩往临江的方向而去。
几人一同往前走着,周慎与李恒并着肩随意闲聊着。
等终于到了临江,原本有仆婢侍奉的楼此刻已经是空无一人了,也无人点灯。前面的湖中也是一片黑暗,只有中间的白玉廊桥上还没隔着几步有一盏灯。
内侍提着灯站在主子的身前,灯火微弱也只能照亮一方之地。
周慎站定让其余的人都站了远了些,然后不顾太子阻止亲自从内侍的手里接过了灯。
人都走开了,周围就寂静了下来,空旷一片。
夜风很大,李恒背脊挺直僵立着,知道太傅这是有话要说。
周慎有些老态的眸子就看着李恒,一身紫袍就在风里站定着,笑问道:“太子殿下素来仁心仁德,只是东宫守卫严明。”
守卫严明几个字顿了顿,有些加重,李恒的脸色就更白了几分。
就听太傅又接着道:“殿下身为太子怎敢以身犯险,去救曹家那女子?”
太傅素来教人都是宽厚仁慈的,不管对着谁都是,若说太傅最不喜什么,那便是因为一己私利耍那些阴私手段残害人命的。
周慎始终不相信,这个他一手教导出来最上心的一个学生,会是这样的人。但是实在太可疑了,根本说不通,即便是那栏杆真的是自然断裂的,可是东宫守卫严明还有那样多的内侍在,又是在临近水边伺候的内侍宫女,怎么可能会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