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那日盛欲答应得果决。
答应的心情是欢喜。
不过,很快她的心情就变成了一面欢喜一面愁。欢喜的是江峭对她的感情也和她一样真诚,愁的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外公开口啊!!!
以至于她拖着这事拖来拖去一直到放寒假。
以至于直到此刻,她停好车在外公家别墅的院子里,从车下跳下来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英勇就义”般迈开步子就朝家门口走去——
走了没三步,盛欲又很快折回来,扒着车门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来回蠕动,嘴里还嘟囔着:“不行不行,等下,待会儿进去该怎么说来着,台词怎么写的来着……再练再练最后一遍!”
说着,她低头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小抄”,眼飞快地扫过一早写好在纸上且背了八百遍的说辞,然后合上纸,开始第五次默念背诵:
“外公,我要结婚了。”
“您先别激动,先听我说,结婚对象您也认熟悉……”
“这个人就是江峭,他是您的老东家,事业上前途无量。”
“当然人品上您也不用担心,他对我很好,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
把台词反复过了两遍,“小抄”塞回袖口,虽然心里多少有点谱了,但总归还是没底。
毕竟盛欲自小跟着外公长大,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脾性,老爷子搞科研大半生,素来不苟言笑,对盛欲的教育自然也十分严苛,就算在少女怀春叛逆的青春期,盛欲也没有任何出格举动,甚至连早恋都没有过。
现在突然跑过去跟他说自己要结婚了,怎么想怎么都会惹来外公一顿暴怒吧……
盛欲烦躁地胡乱抓了抓头,懊恼今天怎么就没叫江峭一起过来,这样他就能吸引火力了。
没办法,躲不掉的。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盛欲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转身昂阔步地朝向家门走去,拉开门,却没在客厅见到外公。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不对啊,这个时间老爷子不是都在精心侍弄那几株名贵中草药,这会儿人呢?”
难道是在书房?
盛欲快步跑上楼梯,长腿一次迈两层阶,透露女孩焦急不安的情绪。
直到急匆匆走去书房,见房门半开着,盛欲站在门口两个深呼吸,推门进去。
“外公。”现老爷子正坐在书桌前,盛欲紧忙喊了一声,随即坐去书桌对面的椅子上,踌躇着要怎么开口。
不料邓正恒瞥了眼她的头,倒先开口,中气十足,却叫人听不出喜怒:“头怎么回事?”
一时没反应过来,盛欲“啊?”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摸上头,这才惊觉今天满心都是要说结婚的事,全然忘了自己漂的这一头“小白毛”。
本来就紧张,瞧老爷子对她染的态度都不是很明朗,更遑论要跟他那种事,方才在门口那一通自我鼓舞的决心顿时凉了半截。
心虚地将脸侧丝别去耳后,盛欲抿了抿唇,迟疑了半天最后索性豁出去了,张口就是:
“外公,我想要结婚了!”
书房内转瞬沉陷在阒寂里。
那一刻事先打好的草稿盛欲已经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心跳近乎悬停,紧张程度绝不亚于被江峭求婚那日,手指用力抠在掌心,每个字都全靠临场挥:
“这个人你也熟,他是咱的老东家江峭。因为……我要是能跟他共享财产,您也不用一把年纪还操心当这个分院长了。”
丝毫没有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一盏茶盅,女孩生怕外公的怒火烧起来,嘴巴一刻不停:“除了钱多这个绝对的优点,他人也不错,有时候细腻儒雅,有时候霸气有态度。”
其实就是精神分裂,谁懂啊?
“外公,我知道这样说很突然,甚至先前我没有过谈恋爱的经验,但请您相信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判断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受到无所顾虑的开心。”
“当然了,您是在爸爸去世后义无反顾将我养大的,我唯一的外公,您的意见很重要。如果您坚决反对,我们也可以暂时不结婚,用时间来验证我今天的请求。”
说到这里,她心里掺杂了纠结和不忍。
其实她还没有想好后果,外公会怎样回应,她完全不能确定。
她只能弱弱补上一句:“当然,我还是希望您能同意,因为我不想要错过江峭,我预感如果没有他,那么我很长时间内都不会遇到更合适的人了……”
邓正恒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把杯子重新添上水,才抬头来看盛欲。
外公的眼神已经不复往日清亮。
偏偏是这种经过岁月沉淀的眸色,尤其是外公身居高位,看人的目光深沉又犀利。
只要盛欲回看一眼,立马就回心虚。可心虚归心虚,却是鼓起勇气,努力坦然地回看外公,丝毫不肯退却。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邓院长看着年轻的外孙女,沉默后,若有所思地说。
无可无不可,外公答了这么一句让她拿不准的话,盛欲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开始痛恨自己,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哪怕是面对外公,都会不知所措。
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