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有兩股一明一暗的勢力,這個跡象極其異於常態。若有花家之人願意全盤托出,自然可以少費許多功夫。花慕生被兩道視線盯著,舔了舔嘴唇,認命道:「我和花家其他人不同。」
花家弟子主修花木通靈之術,在七歲時便可修煉結出『丹種』。
此物為修煉通靈之術的根本,但花慕生卻沒有這個天賦,從七歲時他就被逐漸排斥在花家的權利樞紐之外,但又因為身份特殊,並未被驅逐離開,只服用延壽的丹藥,整日到處遊蕩,替他姐姐監看臨海道,順帶替她主持花神遊。
自己一直侍奉的家族竟然存在古怪,花慕生神態複雜,思及,轉過臉道:「但我姐姐一定是無辜的,她非常維護臨海道的凡人,從未做過惡事。」
花慕生說完,莫清嵐一時沉默。
蘭淆道:「仙君在想什麼?」
莫清嵐思慮片刻,將自己遇到諸仁,後又見『夫人』的經過與他們簡言意駭說了一遭。
花慕生在旁聽著瞳孔微擴,沒忍住插話道:「我從未聽過族中還有什麼懷孕的夫人,你說她腹中有很濃的祟氣,那她懷的是什麼東西,是人嗎?」
此言一處,四周頓時陷入了安靜。
身為花家子弟都不知曉,其他人又怎麼知道?
對上眼前兩個人審視的視線,花慕生愣了愣,訥道:「……聽起來確實不像人。」
「她腹中的東西已經初具活運。」
活運,乃是氣運的一種。這世間萬物皆有規律可尋,這種冥冥之中所言的『規律』,便是所謂氣運。
九凌宗藏書中曾有記載,氣運分為多種,生而具有『活運』,才可由無生命之物變成有生之體,此乃天賜;在之後有生之體逐漸長大,便又有財運、情運、霉運等或好或壞的多種氣運伴隨,因此才生萬物百態。
一團祟氣,既有活運,便是要生成祟鬼。
「凡人之軀誕出祟鬼,世間聞所未聞。」
蘭淆道:「仙君是覺得,她腹中的東西本是死物,卻用了一些方法,得到了不該有的活運?」
莫清嵐不可置否,「而且她的樣貌,我似乎從何處見過。」
莫清嵐手中作訣,捏出一道水鏡,而水鏡中氤氳變化,卻不論如何都無法倒影出腦海中的『夫人』的樣貌。
他眉心皺起。
蘭淆皺眉道:「看來她有叫人無法泄露出樣貌的法子。」
莫清嵐作罷,鬆開手中術法,想到什麼,轉眸問花慕生道:「你們花家的通靈術,修行到最後可有弊端?」
花慕生一愣,老實回話:「……是有。」
「但也不算是弊端,我族弟子修行天賦尋常,通靈術可以讓弟子突破天賦桎梏,但修煉到最後就會像先祖那樣,返璞歸真。」
事有氣運,修行亦是如此。
這天下多的是終其一生無法突破築基之人,即便可以修習靈術,也只有百年的壽元。
花家自起始以來就尋求與花木之靈共存,長年滋養,體內形成的那枚『丹種』可以叫他們提高天資,譬如天資只能修習到築基的人,以丹種為依託,便可突破到開光,一旦到了開光境地,便有二百年的壽元,多活百年自是幸事,等到壽元將至,軀體變成花木的肥料回饋,自然也無可厚非,無怨無悔。
何況通靈術的最高境地,是與花木之靈合二為一,就如先祖那般。
莫清嵐心中思索,輕輕頷,踱步離開。
花寂行說在記憶中曾見過諸仁,但諸仁分明是在近幾年才與『夫人』有了關係,那顯而易見,花寂行的話本就是一場騙局,他極大可能與『夫人』有著較深的牽連。
花慕生目光看著莫清嵐走到一旁,開口道:「我姐姐她……」
蘭淆淡淡道:「你姐姐若是無辜,便是被『夫人』利用,蒙在鼓裡。」
一個孕育祟鬼的女人,自然不是善茬。
這句話出,花慕生的臉色頓時變化。
安靜了片刻,他道:「我知道了。」
轉頭看天色已遲,花慕生拱手作禮:「你們行動不便,就在這兒待著,我去外面打探。現在天色不早恐被發覺,明日這個時候我來找你們,先告辭。」
花慕生行蹤利落,說完便很快從屋中離開,從牆上翻了出去,人影消失不見。
人走之後,莫清嵐才轉眸看來,靜道:「你信他?」
蘭淆轉過來看著莫清嵐笑道:「放心,在進來的時候我便讓他吞了真言珠,若有欺瞞,性命不保。」
真言珠是一種多用於拷問的法器,吞下真言珠的人如果具有不軌之心,會受五臟六腑被焚燒之痛,重則斃命。
雖然不妥,但在此時也別無他法。
莫清嵐知曉,轉而道,「此地有諸多花家弟子,不同於諸家,已成龐然大物,並非我們幾人可以應對。我等會傳信給宗中,讓宗中暗中派些人手過來,不論如此,此次都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聽言,蘭淆卻頓了頓,低道:「仙君不準備告訴聖尊此事嗎?」
蘭淆話落,莫清嵐一怔。
卻半晌,他道:「我師尊不會來。」
蘭淆道,「仙君是聖尊唯一的弟子,怎會置之不理?」
莫清嵐移開視線,淡淡笑道:「你有所不知,師尊常年鎮守殉祟峰,若非迫不得已不會外出,其餘雜事,素來是由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