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将顾恒卿安顿了下来,考虑到他的年纪尚小,问:“你要我陪你睡觉吗?”
顾恒卿咬咬牙:“不用了,弟子这个月都是一个人睡得。”
白求跹点点头,将顾恒卿带到了寝殿,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顾恒卿手中还拿着纱笠,此刻放在床头上,他静静地脱了鞋,取下簪的一根树枝,解开外面穿着的青衣,低头摸了摸翡翠哨子,留下里衣里裤,熄了灯,便严实地盖上被子,除了头,其他部位不露一丝缝。
猛然听见雷声作响,一个闪电炸开了黑暗,顾恒卿吓得把脸也半埋进被子里。那些噩梦,好像一时全都想起。他哆嗦着,战战兢兢保持不动,屏住了呼吸。
外面已是倾盆大雨,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仿佛有未知的危险。顾恒卿暗暗安慰自己,明凰殿有结界,虽然也会受到风吹雨打,但不会又妖邪入侵。
自己安慰自己是一回事,自己吓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顾恒卿合着眼,却在一声中间停留长久的寂静时突然现出惊鸣的霹雳时,吓得面色苍白,低低“啊”了声。
只一声,比平时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但绝不会被隔壁听到的音量。
白求跹忽然出现在他的床边,满室恢复光明。
顾恒卿惊魂未定,乍见人影,抬起脸:“师父?”
白求跹微笑道:“别怕。”她伸臂。
顾恒卿紧紧抱住及时来的温暖,在她怀里深埋许久,隐隐觉得有两处突起,手放在上面,感觉到柔软。白求跹微微有些尴尬,但念想他还小,刚才又受了惊吓,便由着他罢。
顾恒卿在她胸前蹭了蹭,恋恋不舍地推开:“师父怎么来了?”
白求跹不动声色地说:“为师正要就寝,听见你似有动静,变过来看看。”
“师父的耳力真好。”顾恒卿说。
白求跹但笑不语。
顾恒卿低声道:“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事,老天要惩罚我。”
“你做错了什么事?”白求跹温婉一笑。
顾恒卿回头看了看纱笠,说:“奶娘叫我有了着落后一定要带上帷帽,不能被别人看到我的容貌。可是弟子昨天上山,觉得考试时拿着东西不方便,就戴上了,后来见到师父,不由自主取下。然后师父收了我,带我去吃饭,带我去购物,可是我没有再把帽子戴上……”
“为什么一定要戴上?”白求跹问。
顾恒卿说:“我也不知道,奶娘只叫我不要被别人看到我的模样。”
白求跹看着他:“你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看,长大了说不定是个迷倒无数少女的美男子。”
顾恒卿羞赧一笑:“可是弟子只想和师父在一起,不管做不做……美男子。”
白求跹笑道:“为师当然会与你一块儿。”
顾恒卿笑了笑:“师父,我以后可能要整天戴着这个,失礼之处还望师父莫要见怪。因为,我觉得奶娘是对我好。”
白求跹点点头:“即使如此,当然不能疏忽。可是,你的奶娘是什么人?”
顾恒卿仔细回忆了下:“奶娘从三岁就开始照顾我,直到上个月说我年岁已大,该去投奔重阳宫的紫魁道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在印象里,奶娘总是在睡前给我讲故事,唱摇篮曲,有好吃的总是第一个给我,我被人欺负了,她也会拿着菜刀登门找人算账。她对我好,可是……我好像忘了她长什么样。奇怪,她长什么样来着?”
白求跹瞳孔微缩,三岁开始抚养,那少说也有七年了,听恒卿的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朝夕相处时日久,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也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对方长啥样啊。
顾恒卿还在苦恼地回忆着:“她长什么样来着……”
白求跹叹一气,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想不起来就先算了,没准以后还能记起。”
“嗯,等恒卿想起奶娘长什么样了,一定告诉师父。”顾恒卿说。
白求跹含笑点头。
殿外的雷雨似乎远去,不知何时雷声越来越小,连闪电也没了。
白求跹道:“我陪你睡吧。”
顾恒卿没有异议,二人便躺下。好在床够大,同时睡下两个人也有充足的空间。白求跹在熄灯前,看到床头纱笠旁的树枝,了悟:“你用这个啊。”
顾恒卿面色微红:“这个我簪头用的。”
白求跹皱眉:“树枝你洗过吗?”
顾恒卿一愣,说:“我随便在地上捡的,在溪水里浸了浸,就能插了。”
“我的簪倒有很多,你喜欢的话可以随便拿。”白求跹手中多了一根华丽的翎毛,放在树枝的旁边:“这是我的凰翎,给你别用。”
顾恒卿喜不自胜:“师父,谢谢你。”
白求跹道:“我寝殿里还有很多玉簪、木簪,随便拿。”
顾恒卿点点头:“当时萧韶说我的筷子会让别人看不起,叫我至少找根别的木簪。”
“筷子?”白求跹意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