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輕吟出聲。
此次和談之人不是延武,不是他手下的三位副將,也不是西疆能言善辯的謀士,而是一個叫西流的人,這個名字他從未耳聞。
四國之內,但凡有些身價和名聲的人,不管是善戰的武將,還是善言的文官,都被傳得巷尾皆聞,此番和談關乎四國命運,想來延武不會派一個無名小卒來。
蘇冕的目光落到「西」字,此乃西疆國姓,尋常人家斷不會取這個名字,但前朝西王只有兩子,一子早夭,一子就是年幼承位的西炎,西炎並無子嗣,信上此「西」從何而來。
也罷,反正今日他們即將抵達。
蘇冕的目光落到另一封信件之上,不由得皺起眉來,眸中怒意顯而易見。
黃鳳麟這個廢物!宛州地形險峻,易守難攻,他只要拒守宛州,以守代攻,牽制西疆,他就能在西疆救援之前攻下飛雪城,斬下北洲一臂,可黃鳳麟貪功冒進又毫無頭腦,中了延武一招調虎離山之計,無異於將宛州拱手讓人,害得他此刻進退維谷,只有和談相讓。
此次攻伐,雖讓北洲元氣大傷,但他也是損兵折將,暴露了他苦心經營布置許久的北洲暗棋,而且折損數千凌霄精銳,這些人跟著他南征北伐,都是一起經歷生死的兄弟,宛州城一失讓他們的白白犧牲,簡直成了笑話!蘇冕手上青筋暴起,若他是南國皇帝,早就要斬了這個沒用的東西!
江湖殺手一般不參戰事,不與國政,不刺主將和帝王,他竟然聘請江湖殺手修羅,還讓別人竊聽了去,幸虧無姬發現斬殺烏鴉,防止了消息泄漏,不然不知多少軍中情報流了出去。
黃鳳麟,蘇冕眼中出現殺意,如今東南兩國聯手,多數情報消息互通,他若要想一統四國之時,減少犧牲不被牽制,就不能再讓此人身居要位,壞了他的好事。
蘇冕一揮袖口,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桿筆來,他快落下幾筆,不知道寫了些什麼字,捲起來交給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暗衛,輕聲道:「照此行事。」
暗衛接過命令,一眨眼,沒了蹤影。
就在此時,門口有人來報:「世子,人到了。」
——
馬車駛入軍營,東朝萬千凌霄軍列隊齊整,聲勢浩蕩,他們站於兩側,手執銀項槍,身著銀色鎧甲,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無疆看著竟覺氣宇軒昂,氣貫長虹。
西流曾跟她說過,軍隊中軍人的精神面貌,就可以看出一個軍隊是否治軍嚴明。
看來,蘇冕的確治軍有道。
馬車在萬千凌霄軍之間緩緩走著,頭頂的長風軍旗獵獵飛揚,無疆突然胸中沒來由的湧出一腔熱血。
熱血的盡頭,出現一方白色營帳,營帳的中間站著一個玄衣男子,他負手而立,身後軍馬萬千。
那一瞬間,她有點恍惚,仿佛道路的那邊,站著一個少年,正玄衣搭箭,看不清眉眼。
夢境和現實,兩個身影驟然重疊。
「小白花。」
就在此時,西流的聲音突然出現,他拉著她的手,迎風而笑,輕聲道,
「我們下車。」
——
蘇冕站在帳里,看西疆一行人緩緩走入軍中,二十匹汗血寶馬頭細頸高,步伐輕盈,背上二十人各個身穿甲冑,身姿筆挺。
他一眼掃過,卻不知哪個是西流。
行到一半,卻見他們驟然停止,二十名西疆將士躍馬而下,隊分兩列,中間駛出一輛馬車來。
車前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未著鎧甲一身藍衣,身上看不出半點殺伐之意,但凡經歷過一兩年軍旅生涯的人身上都會染上殺伐氣息——這不是一個久經戰場之人。
然而蘇冕偏偏斷定,這個人就是西流。
蘇冕盯著他,但他卻未朝此處看來,轉頭對身邊女子說了句什麼,女子聞言解身上裹著的狐裘大衣,那大衣長及腳踝,寬大的兜帽幾乎覆蓋了整張臉。蘇冕心中微哂,和談還帶美婢?
這倒是四國一大奇談。
他忽然有些好奇,想看看這個女子到底是何模樣,他負手而立,頗有些看好戲的心裡。
泱泱三萬雲霄軍,看著那一身火紅的狐裘落地,就在那一瞬間,蘇冕倏然睜大眼睛,心裡噔地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落地。
那張臉,那雙眼,他太熟悉了,單純清澈,無情鋒利,會在給他斟茶披衣之時溫柔淺笑,也會在咬著滴血的刀尖時肆意而笑,聰慧而體貼,驕傲而強大,是他最好最好的一把刀。
無疆——
他心中翻湧起這個名字,竟然有一瞬間按耐不住的欣喜。
然而眼前那個女子就抬頭跟他對視了一眼,目光毫無波瀾地劃向了旁邊。
她不認識他。
幾月前,無姬曾跟他說,在西疆遇上了一個長得與無疆一般之人,他當時覺得無非是長相酷似而已,若是他的無疆,怎會不回來?
無疆該知道,即使任務失敗,他也不會怪她,只要她有命回來。
若她不回來,便不是無疆。
曾經為了執行任務,他們花一年時間找到了三對長相一樣卻沒有絲毫關係之人,這世上本就有許多奇怪而沒有辦法解釋的事。
無姬該知道的,他也該知道的。
然而看到眼前這個女子,這個從長風軍中走出來的人,他突然就覺得,這就是無疆,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面貌,這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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