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数息后，他微微低头，看向了自身。
他的身体没有被火焰焚成灰烬，不过缠满了绷带，和他第一次遇见辰夜时的景象相同。
只不过这一次，绷带上充满了药香。
各式各样的药香，光是深深吸一口气，他就从里面嗅出了至少十七种药味。
他从小往山里跑，对草药并不陌生，却只认出了其中两、三味草药，而且都是非常难见的珍贵草药，每一种都能从他家买下几十颗灵核。
如此珍贵的草药，辰夜一下子用了至少十七种，这让古凌可满心都是感动。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忽然一怔，因为他从那些药味中嗅到了一丝特别的药香。
那种药香非常淡，却淡而雅，好像轻风从极远的地方带来的一丝甜甜的味道。
尽管只是非常稀少的一丝，嗅入体内后也让人浑身舒畅，犹如吃了一颗人参果。
他难以置信地嗅着那抹药香。
他知道那抹药香来自九幽碧雪莲，也知道池里的那株圣药生长起来有多困难。
每百年生七瓣，每百年突破一个品阶，经过足足七百年才生出了四十九瓣。
他低头看去，震惊地现清莲居然少了十余花瓣。
每一片花瓣都要吸纳五千多个日夜的天地精华才能成形，每一片花瓣都生长得极其困难。
如今辰夜不惜损药，不惜一株圣药堕成五品，也要救下相识不久的他！
只要再过百年，这株圣药即可长为传说中的王药，拥有的价值难以想象。
他无法理解，辰夜为何宁愿损失圣药成王的机会也要救他？
他抬起头，向天池岸边看去。
岸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辰夜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如同一尊雕像。
他身下是空的，但空中不知飘浮着怎样的力量，将他托于空中，让他有如坐在平稳的地面上。
他站了起来，踩着空中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一步步向辰夜走去。
他的身体依然有疼痛感传来，不过那种痛感让他确认自己已无大碍，在天池浓郁的灵气中稍作休养即可痊愈。
他踩着空气来到岸边，踏上湿润的草地，面对辰夜沉默不语。
仿佛察觉到古凌可离开了天池，天池上空那股托着古凌可行走的看不见的力量消失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辰夜睁开眼眸，看着古凌可呵呵笑道：“你醒了。”
古凌可沉默着，他不明白辰夜为何能表现得如此风轻云淡。
那可是一株圣药啊！
辰夜无法突破天阶这一大关，不远万里来到这片山脉，明显就是想借这株圣药破境，增加寿元，踏入传说中的圣境。
可是为了救他，辰夜竟然放弃了这种机会。
或者说，辰夜用自己的命，从鬼门关换回了他一命！
“为什么？”
古凌可问道，满脸都是不解。
他和辰夜相识不过数月，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看来，辰夜能把他从北冥妖铃手里救下已是大幸，更别说舍药救他命了。
辰夜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双如湖水般的眼眸里尽显慈悲与仁爱，像是看着世间任何一个普通人，又像在看着自己挚爱的重孙。
“为什么？”
古凌可又问了一遍。
他的声音不再如刚才那般平静，而是带着几分哽咽，眼睛也有些湿润。
辰夜明白古凌可的心思，于是捋了一把雪白的胡须，淡淡说道：“药师的职责便是治病救人。”
“为什么？”
古凌可再问了一遍。
他不是药师，但从小到大遇到过的药师没有一个人说过这种话，所以他不相信辰夜是凭药师的职责救的他。
辰夜微微沉默，说道：“在这个世上，每一个生命都是奇迹。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后，上天注定了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可替代。小可，你要记住，人的出生或许不能平等，但人的生命权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我们不应该，也不能漠视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高空中，由灵气聚集成的遮天漩涡不知为何散去了，露出了被漩涡遮住的繁星。
安静的池水中，九幽碧雪莲轻轻摇曳着。
浓密的雾林中居然透进来了一缕清风，吹动着古凌可和辰夜衣襟，在星辉的照耀下看着特别温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很久之后，古凌可忽然弯腰，在辰夜面前郑重其事地跪下，两手扶地，尊敬又认真地叫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