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提前知晓一切的人是崔舒若,旁人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故而,还是叫人愁。
不过,崔舒若敏锐的觉赵平娘的愁绪已经从不愿意结亲变成了怎么应付訾家子。
那么此事,约莫**不离十了。
往往当局者迷,赵平娘在前头的亲事上可谓是跌了个大跟头,到了这一回,不免有些草木皆兵,情绪也不怎么好。恐怕只有她从前一回亲事的恐惧与挫败中走出来,才能敞开心扉接纳其他人。
望门寡三个字,光是听着就叫人感到深深的绝望和刻骨的孤寂。
崔舒若能做的仅仅是在赵平娘犹豫彷徨时,安慰她几句,想要走出来,还得靠她自己。
然而不需要崔舒若怎么力,那位訾家郎君就开始了漫漫献殷勤之路。
隔三差五打着孝顺长辈的名义,往窦夫人这边送礼物。可放眼一瞧,那些马鞭啊、腰刀长剑啊,这一类的东西哪是旁人可用的,显然是为了送给赵平娘,但怕外人非议,也怕赵平娘不要,才废了这好一番功夫,辗转送到她手上。
可他厉害就厉害在,即便是向赵平娘示好,也绝不会冷落了其他人。
孤本佛经、安神静心的药方,显见是给窦夫人的。
精湛繁复的刺绣针法、古籍圣贤书,那是送给孙宛娘的。
而一些奇怪的志异、还有种植作物的书籍,毫无疑问,是给崔舒若的。
每个人的礼物都能选的恰到好处,叫人挑不出错,可只要送到跟前一看,就能明白哪些是给哪个人。
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就是訾家郎君。
一个父母双亡,在尔虞我诈、人人皆觊觎家财的巨贾之家长大,还有天下最睿智的祖父的人,怎么可能是软弱无能的儒生
精明而不世故,圆滑而不谄媚,见多识广,訾甚远完全符合季猛女的形容。
崔舒若见此情形,也清楚恐怕不需要自己的插手,两人也能水到渠成,干脆不再多言,免得叫这位未来姐夫太过顺遂。
她转而看起了送来的许多有关种植作物的书籍。农人讨口饭吃都不容易了,何况是识字,故而大多数是靠口口相传和自身经验来耕地种植。
久而久之,种地反倒像是种本能了。
但钻研此道的人并不少,尤其是战国时期的农家,他们关于治国的理念或许不够现实,但是在农业著作上的贡献却不可忽视。可惜许多典籍经过战乱都失传了,崔舒若如今能看到的也大多是残存不全的手抄本。
至于记载棉花种植的书籍更是难找,毕竟只在西域一带略有盛行。
好在訾家的商队遍及南北,即便是西域也有牵扯,所以才能弄来一本有西域作物种植的手札。但字迹还挺凌乱的,崔舒若辨认了很久,她若是想要播种,怎么也得等到明天三四月份,到时候提前晒上三到五天,再做肥料,培育种子。
就目前而言,她得保护好种子们。因此也就不大着急了,而是将种子与自己反复试验过后得到的比较精准的机具图纸都保存好。
等她回到并州,也许就能开始准备了。
在崔舒若专心研究种子,还有到时该如何推广的时候,赵平娘的亲事再一次被提上日程。到底是客居在旁人家中,不好叨扰太久,两家又都有意向,若是最后不能成,早些离开也好。
不管赵平娘对这门亲事是如何想的,可赵家上下都对訾甚远十分中意。……
不管赵平娘对这门亲事是如何想的,可赵家上下都对訾甚远十分中意。
赵平娘脾气不好,又有些郡主的高傲,能找一个脾气好、八面玲珑的男子做郡马,正好互补,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而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赵平娘关于婚事的恐惧与抗拒也没有先前那么明显,至少在窦夫人再一次提起来的时候,能平静的道“他的确是个好人,但与我合不合适”
赵平娘的话突然一顿,她抬头看向窦夫人,眼瞳浓黑,冷静清醒,“阿娘,你们应过我,让我亲自试一试的。”
赵平娘的语气冷静,窦夫人情绪自然也安稳,她也不是独断专行的阿娘,故而有商有量的问,“你前头不是试过了吗,还叫你三弟将人约去了茶肆,可怎么还要再见一次我和你阿耶在家中可以纵着你,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碍。”
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口吻都相对温和,赵平娘目光清冷,语气却是往常难得一见的冷静“名声前一回的亲事不是早将我的名声诋毁得一干二净吗
命硬克夫,无耻二心”
赵平娘平静的阐述着,眼里并没有什么哀伤,但并不意味她不在乎,至少曾经对婚事满怀憧憬的她是在乎的。
十六七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阳光开朗,高贵的家世,胜过许多男儿的武艺,可到了最后定下婚事的未婚夫意外身死。那家人起初还想让她嫁过去,甚至有不着调的说她命硬该死。
流言蜚语洪水般砸向赵平娘。
得亏她有世上最好的爷娘,又有爵位傍身,当时齐国公直接将人打出府。
提起这一茬,窦夫人眉头一皱,当即道“提起那些做什么,你可又是听到什么人嚼舌根了,便该将那起子人都打杀了。”
不仅是嚼舌根的人,连同敢叫窦夫人金尊玉贵的女儿未嫁就去守寡的人,她如今想起来都恨不能生嚼了。
可也因赵平娘提起此事,叫窦夫人心软想松口。
赵平娘则继续道“这一回,不试其他,只请阿娘让我与他打个照面,我亲自考量他,若成,我便嫁,若不成,还请阿娘莫要为难女儿。”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窦夫人捏着绢子的手一紧,“也罢也罢,儿女都是债。我同你阿耶说上一说,成不成,还得看你阿耶的。”
结果事情分外顺利,齐国公沉思片刻,当即拊掌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