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瘦弱少女,双眼有神?,昂着头,明明是要和人比试,可她半点也不惧。
蔡哲走到?引睇儿面前三尺远时停下,对她拱手。
引睇儿也一屈膝,可见?她还是学过些?礼数的。
旁边的人也十分识眼色的从坐席上起身,冯许说为表公正,还请郡主亲自选本账簿。
崔舒若自然也是随手指了几本,风吹开她带着的幂篱,露出同样胜券在握的笑容。
既然已经说清楚如何比试,等崔舒若一声令下,香被点燃,两人都迅速拨动算盘。纵使?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可除了风声便是二?人算盘碰撞的声响,显得安静凝重。
眼看他们翻动书页的速度愈发快,方才还能记着谁翻了几页的众人,渐渐凌乱。
真正比试的时候,为求公平,点了一炷香,在一炷香内,看看谁算的多且准。所有人屏气敛声,看着香上最后一点灰烬倒下,意味着时辰到?了。
二?人同时放下手。
崔舒若和冯许各派出两人,分别查看蔡哲和引睇儿所算的数。
蔡哲和引睇儿算的分别是戟盾兵与弓弩手的粮草出入,说起来引睇儿的还要更难一些?,弓弩手的人数更多,支出也更杂。
在冯许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却见?那两名男子?面露难色,二?人算的数都没有错,但引睇儿算的页数要比蔡哲多了两页。
冯许大惊,亲自上前查看。
任由他怎么折腾,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引睇儿胜了。
愿赌服输,冯许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纵然面色黑沉,可冯许还是向崔舒若拱手行礼,“是某错了,请诸位留下,为并州大军与乐东郡百姓,尽一份心力。”
崔舒若虽赢了,但也没有趁机奚落,她大方同意,毕竟原本便是这个目的。
到?底是顾及男女有别,冯许主动提出,可以?让崔舒若带来的女子?呆在正堂里,男子?则在院子?里,春寒料峭,女子?的体力到?底不逮。
崔舒若环视整个院落,心中有了主意,她道:“不必。除了堂前,这偌大的府邸便没有其?他屋子?吗?”
崔舒若伸手止住冯许的解释,直接指向左右两边的墙,“把那两堵墙给我砸了,左近厢房空出来,如此以?来,便还算是在一个院子?里。你我之人各居一处便是。”
她和冯许到?底是不一样,说到?底冯许官位低,还不如齐国公看重的幕僚这个身份能吓唬人,但崔舒若是衡阳郡主,不管是乐东郡还是并州,身份高过她的就没几个,别说是砸两堵墙,就是把这座府邸全砸了,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崔舒若一吩咐,行雪立马就喊人来砸墙。
她安安稳稳的站着,轻声道:“不必理会,诸位还是照常,该做什么便继续做什么。”
身旁在砸墙,如何能叫人静下心来。
但崔舒若一开口,这里头的男子?可没有一个能有如冯许般胆大,敢顶撞郡主,一个个都坐回去了。
倒是冯许没走,他虽输了,但对崔舒若的做法之中不解。
“郡主何必如此,辛苦走这一趟,难不成仅仅就是为了让她们做些?琐事?不成?若是想争权夺利,光来某此处拨算盘可没什么用。”
崔舒若的神?色不曾变换,她嘴角扬起,可眼睛却不是在看冯许,像是在望向旁人都企及不了的远方。
“先生怎知?没有用,今日我能送她们进来,难道便不是开了先河,让后人有迹可循?”
崔舒若的站得极稳,她挡在本是流民?与贫家?女的女工们身前,为她们开凿出一条险峻的、充满荆棘的通天路。说不准何时便会跌落,但至少给了她们选择的余地,摆脱泥泞,攀向云端的机会。
也许她们本该寂寂无名,也许她们终其?一生不过是被冠以?夫婿姓氏,运气好的劳碌一生善终,运气差的被磋磨而死?,可崔舒若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一个能令她们翻天覆地的机遇。
深渊中的人得遇天光,有些?人选择永生黑暗,可总有些?人,即便遍体鳞伤、即便跌落便为无边地狱,也会抓住那一缕曙光。
崔舒若知?道生而为男子?,又素有才名,满身清高傲骨的冯许一定不能理解,她轻笑一声,只道:“其?实冯先生不必多想,我既是并州的郡主,如今乐东郡也归并州管辖,那为乐东郡略尽绵薄之力,岂非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