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随后咬牙忍住,但是这种事情,越是想忍,就越是忍不住。
短短数息之间,又有好几声笑声传出来。
不会行礼就算了,连穿衣裳也要人教,草原就派了这样的使臣过来吗?
呼延律脸色铁青,胸膛起起伏伏,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顺着他们的话,说自己就是不会?
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愚蠢吗?
辩解说自己不傻,会行礼,会穿衣?
那不就等于大庭广众之下,低头认错了吗?
就算他闭口不言,也会被当成是默认。
他没有路可选。
他早晨刻意穿上的草原皮袄,要给这些中原人一些下马威瞧瞧的着装,此时却变成了牢牢套在他身上的枷锁。
祝青臣也知道这许多,但祝青臣还不想放过他。
祝青臣就想看他选,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满殿寂静,都等着他答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延律始终不语,不知道是想浑水摸鱼,就这样混过去,还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祝青臣略一思忖,叹了口气:“看来这位使臣连话都不会说啊。”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唉,好可怜,不想草原竟沦落至此,竟派了一个这样痴傻的使臣……”
祝青臣扶着额头,偏过头去。
好可怜,好难受。
满殿朝臣,满脸动容,齐声道:“太傅仁德,臣等敬服,但请太傅切勿伤心,保重身体!”
他们一唱一和,呼延律终于忍不住了,朗声道:“祝太傅,故人见面,你竟不认得我?”
祝青臣转回头,目光在他面上轮转几番,蹙眉摇头,故作不知,问:“阁下是?”
呼延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三次败仗,他将李钺和祝青臣视为死敌,日思夜想,连做梦都是将他们斩落马下。
听闻李钺驾崩,他当场仰天大笑,马上入宫请命,要来出使周国。
可是祝青臣竟然不认得他?
祝青臣怎么能不认得他?!
他恨得牙根痒痒的死敌,竟然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仿佛他只是一只极其微不足道的蝼蚁!
祝青臣凑近一些,又问了一遍:“敢问阁下是?”
呼延律咬着牙道:“呼延律!”
祝青臣仿佛还是没想起来:“名字倒是耳熟,可就是……”
呼延律提高音量,几乎控制不住:“青阳关一战、柳阳城一战,还有荣山一战,太傅这么快就忘却故人了?”
祝青臣思索良久,才像是想起来一般:“原来是呼延小将军,我与亡夫征战半生,树敌无数,数不胜数,一时间竟忘了,多有得罪。”
想杀他和李钺的人多了去了,哪能一个一个记得清清楚楚呢?
呼延律分明比祝青臣年长,祝青臣偏偏喊他“呼延小将军”,手下败将,祝青臣记不得他这个人,更不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