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中一片寂静。
正屋的大门前立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寻常贵妇打扮,不过四十的年纪,保养极好,圆脸杏目,端得贵气。上身着紫色盘玉圆领宽袖袍子,下着手工缝制的二十四褶马面裙,手握一圆面仕女图扇。
在她旁边两名侍女正轻摇蒲扇为她驱赶蚊虫。
沈少归一步步走近,走得很慢。
“你回来了。”那女人微抬下巴,以一种十分熟稔的口气道。
沈少归停住脚步,与她对视片刻。
女人轻笑,说“怎么,在皇宫住了十余年,连家都不认识了”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侍女,到女人面前行礼“王妃,诵经时辰已到。”
安王妃道“今日世子回家,其余事便停了罢。”
侍女应声退下。
沈少归再次端详那女人,脑中闪过一幅幅画卷,终于从遥远的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了属于她的那张。
他大惊失色,忙跪倒在地。
“夜色昏黑,孩儿一时不查,冲撞母妃,还请母妃责罚。”
安王妃话中有话道“不怪你,你我本就不熟,能认出已是不易。”
“孩儿孩儿”沈少归磕磕巴巴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安王妃本人,毫无心理准备。
王妃身后主屋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踱步走出,站到王妃身边,暗黄之气若隐若现。
沈少归看清来人,惊地原地跪行几步。
“父亲,您真的来了,怎么会”
安王沈岷负手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跪在下方的沈少归。
“我数日前便到了,本以为你再怎么忙,也会先回王府看看。不想,半月过去,你倒是越来越忙,怕都把自己还是安王世子的事忘了吧。”
“父亲,是孩儿不对,本来”
安王冷声打断他“你这声父亲,我可不敢当。”
沈少归一愣。
安王妃柔声劝道“王爷莫气,这孩子懂事,若知晓其中厉害关系,必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说“我先告退了,你父子慢慢说吧。”
安王妃领着侍女离开,院中恢复安静。
沈少归跪在地上,没有人叫他起来,他不敢动。
安王妃他从未见过,但安王爷每年总要见上几面。
闪电划过夜空,远处传来滚滚雷声。
“父亲,您回剑州,宫里”
他想问问宫里怎么会答应让安王回剑州,但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安王看他的眼神太冷漠了。
虽然他与安王并不亲,但在宫中遇到还是会父慈子孝一番,如今离了京城竟是这种态度。
沈少归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敢乱说话。
安王踱步,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说“见到我还要手持长剑么”
沈少归赶紧收起佩剑。
“孩儿知错,孩儿不敢,只是刚才有刺客”
“刺客,呵呵。”安王爷冷笑,“你先不要自称孩儿,你是谁的孩儿我并不清楚。”
沈少归睁大眼,震惊地看着他。
安王爷缓缓道“千里迢迢独自逃生回来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查一查便认下来。”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沈少归面色唰地惨白一片。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安王声音沉沉“先皇,也就是我的好哥哥,一心想我绝后。他光把我一人禁在京城还不够,还要把我唯一的儿子宣进宫做质。宣武八年,一纸诏书,安王府车队从剑州出。”
“宫里的人都知道,王府车队在爻城附近遇瘟疫,薛氏在瘟疫中病死,车队众人散落不明。十岁的男孩孤独无依,幸得忠心耿耿的老仆保护,一路艰辛直到宣武十年才到了京城。”
沈少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安王每一句话都如刀子般刺他。
安王冷笑一声,说“这是为了安抚先皇,编出来的故事。那个老仆来年便病死了。真相是,薛氏想借上京时机,绕道回老家丹阳看一眼父母,却在半路遇上劫匪。劫匪真正目的并非为钱而是要杀了薛氏。”
“落单逃生的归儿遇上当地一个唱戏的孩子,后来那孩子送归儿上京,一路出钱出力。无奈归儿体弱,从不曾吃过这种苦,还未到京城就病死了。那孩子虽比归儿大上一两岁,但身高并未相差太多。再加上我离开王府时,归儿只有两岁,容貌早已大变。那孩子年纪虽小,胆识却够大,竟顶了归儿的身份自称是安王府的公子,被城门守卫送到府衙。”
安王说到这,转头问沈少归“我说的可对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