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在雨中寻找药铺,她并不知道刘老四该用什么药,但病急乱投医,她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能进药铺都是幸运的。可大晚上药铺门窗都是紧闭,根本不会给人可乘之机。花儿好几次都差点突破理智砸门砸墙,一看见官兵巡逻的身影又清醒过来。
她被淋成落汤鸡,在狂风暴雨里无能无助,最后力竭瘫倒。
脑袋晕沉之际,花儿似乎听见有水在流动,水势滔天,那水花声却像哭声,让人听得悲伤不已,痛苦不堪。迷糊间,她看见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用铁锁拷着一个人,堂而皇之地在街上行走,定睛一看,那拷着的人不就是刘老四吗?!
花儿连忙起身,冲到那诡异的身影前,还没到五步之内就差点被吓死。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好像不是人。
黑衣者头顶着高冠,冠上写着“天下太平”,手拿锁链,面色黑青,尖利如狮犬的獠牙向外翘着,狰狞凶恶,面色阴鸷地看着她。白衣者就更不是人了,头上也顶着高冠,上面写着“一见生财”,花儿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舌头像他一样伸出来,垂到腰间,脸色像纸一样白,奸邪且带着兴味睨着她,手上竟拿着白色的哭丧棒。
一定是遇上鬼了,鬼要勾刘老四的魂魄了。花儿听说书人有说过,勾人魂魄的鬼叫黑白无常,他们负责将死人的魂魄带到地府,没想到是真的。
白无常抬起袖子掩嘴笑:“无救,这小姑娘看得见我们呀,这就是所谓的阴阳眼?”
那称为“无救”的黑无常,抖了抖手上的镣铐,似是威胁。
花儿有点无措,她看着刘老四,但刘老四好像根本不认得她,眼里没有生气,就像木偶一样。
“刘老四,我是花儿……”
“别白费口舌,他的魂被定住了,在没到地府前,他是不会搭理任何人的。”白无常缓缓道,声音绵长,却透着股阴柔邪劲。
这两个真的是鬼,花儿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刘老四是个好人,能不能把他放了?”
白无常不屑道:“好人就要把他放了吗?他被人打死了,要和我们回地府,不然我们怎么交差。”
花儿大惊,脸都白了几分,他死了吗?那个如亲生父亲一样待她的刘老四死了吗?
“不会的,我给他找药,我能治好他的,请你们等一下,我把他治好了,你们就不用带走他了,他不会死的。”花儿说得斩钉截铁,既是说服他们也是自我安慰。
黑无常在旁边冷漠无语,白无常见怪不怪,看在花儿是唯一可以看到他们的人,他还是解释了一番:“小姑娘,他死了,药石无用,他再吃什么药都没用了,你给她收尸吧,别白费力气了。”
“你们是鬼,鬼不能帮一下人吗?”花儿已经把恐惧抛之脑后,大着胆子和他们争取。
白无常哈哈哈大笑,笑得诡异又慎人,眼里是显而易见轻蔑:“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为了你破例?自古以来,人鬼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既是鬼差,又岂能不知这道理,再说了,人终有一死,你呀,看开点。”
旁边的黑无常勾了勾白无常的手臂,终于开口道:“此女有道心。”
白无常的笑被打断,开始仔细打量花儿,那眼神肆意妄为,仿佛把花儿里里外外都看个彻底。
“嗯,有道心是不错,但自古有道心能成仙者也少之又少。”一言已闭,又化为嘴角一抹邪魅的笑。
花儿听得云里雾里,她要救刘老四,不想和他们谈论什么道心,可又不知自己可以拿什么与黑白无常谈判,便抓住刘老四的胳膊,企图不让他们带走刘老四,可是手刚碰到刘老四就直接从他的身子穿过,花儿震惊之下,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
白无常掩嘴轻笑:“真是个固执的小姑娘。”
说罢,黑白无常携着刘老四的魂魄在虚空中游走了,留花儿一人在原地……
这段诡异的经历,没有让花儿彻底死心,她奔向刘老四所在的角落。那伤痕累累的躯体还躺在原地。
花儿用食指试探刘老四的呼吸,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她绝望地跪在地上。
一夜的大雨停了,太阳也缓缓升起,刺眼的阳光透进窗照在花儿身上,背后留下一片阴影。她没有想过刘老四不在的日子,明明昨天还是个大活人,能和她说话,能和她打趣,怎么今天就没了,她没法接受……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花儿才打起精神,刘老四对她那么好,活着的时候没能让他过上好日子,死了也没法让他安葬,只能拖着他的尸体,在城郊挖个坑,将他埋起来,用毫无装饰的大块石板当成墓碑,陪着他坐了好久。
过了好几天,小凤才找到花儿,看到她又消瘦不少,心疼道:“这几天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刘老四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提起刘老四,花儿的心又跟针扎了一样,悲痛的回忆像潮水一样又向她涌来。她向小凤说起那天生的一切,小凤对刘老四也有深厚的感情,也无法抑制地难过。
花儿不想小凤和自己一样难过,提起精神安慰道:“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沉溺过去也不能改变事实,我们往前看,刘老四也不希望我们不振作。”
小凤将眼泪抹干,低头不语,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两人陷入相处以来从未有过的沉默,仿佛过了三秋一样长,小凤才缓缓开口:“既然这里都是不好的回忆,说不定还有人要抓你,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花儿不解地看向小凤,“我们”?
“你也想离开这里?”花儿轻声问道。
“是的,我不想和我爹娘的待一起。”小凤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