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艰难地开口:“我救冯云卿的前提是,她之后不可再造反,必须隐姓埋名,再不出现。”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流萤不安地问道:“什么叫‘再不出现’?”
“如果被王爷现我救了她,我和她的命都留不住,也有可能会波及我爹和我叔父的性命。所以,如果我救了她,她必须躲在没人的地方,深山,丛林……一辈子隐姓埋名,都不可以出现在世人面前,决不能被王爷现。”
流萤和小凤只一心为了冯云卿,没有想到那么深。
“你告诉我们解药在哪里?我们自己去偷,我们也不想连累你。”流萤道。
“我说过,我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我来见你们说明我已经做好决定,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可是眼下似乎不太可能……我会帮你们,但你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不久,黑羽军就会攻打进京城,长平邦支撑不了太久,你们也要自谋生路。”裴玄起身,“明日,去城东的歪脖柳树下挖解药,毒解了之后立马离开,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身为子侄和臣子,这是裴玄做的最大妥协。
流萤和小凤明白,与他越来越远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安全,万千言语只能汇成两个字:“多谢。”
小凤临走前多看了一眼裴玄,那目光看似自然,可是只有小凤自己明白,那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奢求。
如今长平府和冯府已经待不下去了,为了冯云卿的安全,他们只能在临时接头点安顿长平邦余部,以免让黑羽军现。
冯云卿躺在床榻上,毒性暂时被压制住了,和冯厉、隋腾所中之毒一模一样,如果不能及时服用解药,那么悲剧将会重演。
流萤和小凤回来看了看冯云卿的气色,小凤问明明:“云卿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了,毒师说看她的造化,他们已经在尽力配解药了,不知道能不能及时配出来。”明明忧心道。
小凤和流萤对视,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裴玄身上,但愿他不要被现。
裴玄出了八仙楼,殊不知身后有一双目光紧随着他,待他走后,那女子才走出来——正是玉泉楼的云香。
黑羽军在深山的密林营帐中,温孤行的状态也不太好,他们也要防被长平军现,隐匿行踪。裴玄因为是副统领的身份,很快拿到了解药,做好和流萤小凤约定的一切,将解药埋在城东歪脖柳树下,再回营帐看望温孤行。
“王爷现在如何?”裴玄问营帐外的兵卒,并不进去打扰。
“王爷还在昏迷中,医师已经配好解药了,王爷毒性正在慢慢缓解,只是毒性猛烈,已经伤及心脉,腿部的经络已经被毒蔓延,恐怕治好以后,腿也不能行走了……”
裴玄惊骇:“就没有别的办法医治吗?”
兵卒被他的目光吓到了,懦懦道:“……应,应该会有的。”
裴玄无法想象,温孤行那么骄傲的人,那么风华绝代的人到时不能行走,他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还是会屠尽长平邦所有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望着远方,天朗气清,几朵白云飘在空中。他少时跟随着父亲平定祸乱,意气风,接着跟叔父驱除盖国军队,守护边疆,保一方太平,他觉得将士保家卫国,满门荣耀。而今内乱频频,他也是其中的参与者。
长平邦仁义待民,温孤行蛰伏多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他能即位,也能成为一代雄主,凭自己的能力强大这个国家。这两方的实力如果能相结合,和平统一,那百姓就能少受点罪。
裴玄握了握手中的剑柄,宝剑锋芒,死在他剑下的竟大多数是本国原先的臣民,都是为了共同的理想,可都是各自为主。如今天下终于拼得只剩下两派势力。
长平邦是为了天下安宁,温孤行是为了登临帝位,还有天下安宁。这两派有共同的理想,但水火不容。最后斗来斗去,就不只是为了天下,还掺杂了自保、仇怨、和权势……
裴玄不再像少时那样穷兵黩武,因为在他心里早已明白金戈铁马,冲锋杀敌的威武背后,往往是累累白骨、离别牺牲,国破家亡,天下动乱,他已看清自己的内心,渴望的是海晏河清,团圆美满。
到了第二日,流萤和小凤将歪脖子柳树下的解药挖了出来,因为有点信不过裴玄,流萤决定自己先拿出一颗尝一下。
“我来吧。”小凤想抢过,被流萤避开。
“别抢,我来。”
小凤看她动作迅,已经吞了进去,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流萤一开始吃进去没有任何反应,可是过了片刻,流萤的额角开始青筋泵张,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让她喘不了气。
“流萤,流萤,你怎么了?”小凤急得都要哭了,“我去找大夫!”
只是须臾之间,小凤就现根本来不及,流萤身体开始蜷缩起来,七窍流出了黑血,两眼已经看不见了,嘴里出哽咽的声音,连一个字都不出来。
不到弹指间,流萤的气息全无……
小凤抱着她,被吓傻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理智,连忙叫来距离最近的韩平志。
韩平志诊脉,翻眼皮,抚颈动脉……一番操作下来,面色沉重道:“她已经死了。”
小凤悲痛地喊,可只是张着口,一声都不出,她感到体内被千斤巨石压住,巨大的悲痛让她连声音都失去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怎么中的毒?”身为长平府的军医,韩平志要了解清楚每个伤亡的原因,以防波及整个群体。
小凤的眼泪连串地流下来,声音已经沙哑:“我们想救云卿,就联系了,联系了之前认识的人,他是裴凛的儿子,裴耀的侄子,于是让他去偷解药,没,没想到,流萤担心解药有问题,于是,就吃了一颗……”
小凤又惊又悲又怒,有些语无伦次,但韩平志还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