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重要的是——我想和你一起辦一場展。」
沈南昭垂眸,他久久不曾說話,電話只傳來輕淺的呼吸聲。
他不知道,就在他們通話的同時,電話那頭的人正與他在同一棟樓里。
秦軻看著貴賓電梯內的樓層數量一層層增加著,他的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他輕鬆的神情與身後秘書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郭安正板著一張臉,一身西裝革領,頭髮一絲不苟地梳起,神情肅穆地提著沉甸甸的公文包。
在掛斷電話後,秦軻眼底的笑意頃刻散去。一旦他不笑,身邊就不會不自覺帶著攝人的氣勢,就像是鬥獸場上,用牙齒緩緩咬緊沾血的繃帶的兇徒,又狠又冷。
「這邊我會處理,你那邊也利落點,我向來不喜歡留事過夜。」
叮地一聲,電梯門驟然大開,秦軻邁開長腿徑直往外走去,他徑直整理著袖口,頭也不回地交代著。
「是。」郭安微微頷。
「來了?」董秘書已經在辦公室門外候著,他聽到了電梯達到的聲音,便提前轉過拐角迎了上去。在見到秦軻一身正裝的打扮時,他微微一怔,隨即又掛上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秦總在裡面等你,已經約好了下午的時間。」董秘跟著秦軻的腳步,他停頓片刻,語氣擔憂,「無論你要說什麼,你們都是親兄弟,好好交流。」
秦軻的腳步放慢,他側頭露出了一個明朗的笑,看上去和往常一般:「知道了。董秘書,這是我的助理,姓郭,有事需要處理,還需要你幫忙了。」
郭安得到授意,順勢插了進來,他衝著董秘書露出公式化的笑,微微頷。
介紹完後,秦軻轉過了頭,他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湮滅,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等到秦軻進入辦公室後,卻發現秦晟早就坐在了會客區的沙發上,正百無聊賴地翻著雜誌,聽到響動徑直抬頭看過來。
在上下打量了秦軻的打扮後,秦晟合上書頁,冷笑道:「怎麼,你現在是來興師問罪了嗎?」
秦軻垂眸,他沒有接話,而是直接坐到了秦晟的對面,擺好桌上的瓷杯,分別斟好了兩杯茶水。他將其中一杯推到了他哥的面前,杯中泛著蒸騰的熱氣,一點茶香氤氳開來,縈繞在鼻尖,絲絲縷縷沁人心脾。
秦晟的心卻一點都靜不下來,他眉梢眼角都寫滿了煩躁,似乎有什麼事正在隱隱脫離掌握,這種失控感讓他心煩意亂。
「有事說事。我不是已經答應了你用沈南昭方案的建議嗎?」秦晟指尖叩在雜誌封面上,不耐道,「項目部也通知過了,這樣足夠了吧。」
秦軻終於開口了,他抬眸直視道:「哥,不是這件事。」
如今的他一點都沒有平日裡插科打諢的紈絝模樣,反倒像是談判桌另一頭的對手,有一種內斂的鋒利。
像是把隱隱出鞘的劍,眉眼裡滿是料峭寒意。
他取出一張卡,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正巧在茶杯旁邊。
「哥,這是秦氏這幾年來的分紅,我一分都沒動。」秦軻道,「還有就是——我也把房產、車產和之前所有的花銷,全部都算進去了。」
「你是……」秦晟懵了,他反應了好一會兒,突然將雜誌啪地往桌上猛地一擲。「啪」地一聲,茶杯都受驚般一晃。
他指著那張卡,憤怒到近乎失語:「你是什麼意思?為了這件事要和家裡一刀兩斷嗎!」
「哥,對不起。」秦軻的目光依舊平靜,他笑了笑,態度誠懇,「不是因為這個,我很早就想這麼做了。」
「想什麼?分家嗎!」
這話太過尖銳,秦晟剛說出口就有點後悔了,他本以為秦軻會立刻否認,卻不料那人沉默片刻,竟是輕輕「嗯」了一聲。
這的確不是他的臨時起意,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坦誠。
「哥,秦氏集團是你的,我無權插手任何事情。」秦軻看著他哥鐵青的臉色,無奈地笑道,「如果我不是秦家人,或者我不喜歡他,就不會這樣不是嗎?」
「你瘋了。」秦晟皮笑肉不笑,他眼底蓄起了風暴,隨時會掀起驚濤駭浪,岌岌可危的理智迫使他壓抑著脾氣,耐著性子道:「你現在腦子不清楚,等你清醒了我們再談。」
話音落下,他就想起身離開,下一秒卻被秦軻一句話定在原地。
「哥,當年你同他說了什麼,你們不說我也不會追問——但是現在不同,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攔,我也不希望有人會阻攔。」
「如果因為我的身份,平白讓我喜歡的人遭受那麼多不平等的對待,那麼對於我而言,這就是毫無意義的。」
在聽到「當年」的瞬間,秦晟眼底飛掠過一絲驚詫,他略有失態:「你知道?」
難道是沈南昭告訴他的?但按照秦軻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就鬧得天翻地覆,怎麼可能默不作聲隱忍下來。
秦軻短促地笑了一聲,他的眼睛裡卻沒有笑意:「兩次。」
「在二十五樓的會客室,你見過他兩次。」
在秦晟難以置信的目光下,他平靜地闡述著那些本該被深埋的「秘密」:「就在你們第二次見面後,他告訴我他要出國了。」
秦晟的瞳孔微微放大,他驚詫到近乎失語,幾乎是自喃道:「你都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