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電話那?頭遲遲沒有聲音。
「你都?知?道。」最後,秦延聞還是打破了?沉寂,「你知?道為什麼還這麼做。」
「可是,爸,你有沒有想過……石林進去了?,石家人能頂什麼用?」秦軻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他的?眼底黑沉沉的?,照不進一點光。
「你們儘管給她們,什麼權利、金錢、地位……只有這樣,等石林出來?了?,他就還想和我斗。」秦軻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我可真怕他們跑了?,三年、五年、七年……我會慢慢地磨碎他的?骨頭,我會讓他一輩子都?待在他該在的?地方。」
「秦軻!」那?頭又急又氣,想要說些什麼,可下一刻,通訊卻被殘忍地掛斷。
「嘟嘟嘟……」
秦軻徑直按下掛斷鍵,他果斷開了?勿擾模式,任憑屏幕亮著通話請求,此時前車尾燈一閃,車輛開始銜著尾巴慢吞吞地動?了?起來?。
時間剛剛好,他又在心裡百無聊賴地哼起了?節拍。
他來?原諒石家,誰來?原諒他呢?
生來?即為原罪,身體裡流淌著卑劣的?血脈。
誰能原諒他呢。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頂樓辦公?室的?燈光徹底熄滅半小時後,沈南昭才緩緩起身,往家的?方向?走。
等到沈南昭回到家時,心情頗好的?小狗正搖晃著毛茸茸的?尾巴,屁顛顛地擺著蠟燭。
秦軻就像是在家裡養了?只金貴又饞嘴的?寶貝兔子,每天都?要特意繞道甜品店準備小蛋糕,有時候又要特意去蒼蠅小館子帶碗小餛飩,實屬貼心好飼主。
「南南,回來?了?!快快快!」他坐在沙發上,滿臉笑意,招手道。
沈南昭走前,他將目光從?蛋糕挪到面前人身上,臉上反常地沒有笑意。
「怎麼了??」秦軻舉著打火機愣愣地抬頭看他,目光懵懂。
「我聽說,今天他們都?去找你了?。」
秦軻慢慢放下打火機,他定定注視沈南昭片刻,倏忽又笑了?:「是啊,我爸、石林……他們都?來?找我了?,讓我放過他們。」
「挺有意思?的?——他沒有問我傷口好了?沒,沒有問我的?公?司有沒有脫離困境,他只是告訴我,別鬧了?,他們知?道錯了?。」秦軻噗嗤一笑,他自嘲道,「還說什麼要出資替石林還債,好像我真就差他那?點施捨了?。」
「所以,你想怎麼做呢?」沈南昭低頭看他。
「碾死他們唄。」秦軻明?明?在笑著,但眼中冰冷,他像是血腥的?惡狼,在荒原中狩獵廝殺,隱藏在黑暗中,期待給獵物一擊必殺。
「那?你的?媽媽呢?」
「……」
那?個被他稱為母親的?女人。
似乎沒想到那?人會這麼問,秦軻挪開了?目光,他喉結上下滾動?,沉默片刻,輕聲道:「我不需要她。」
他像是在叮囑自己般,又重複了?一遍:「我不需要她。」
沈南昭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道:「我曾經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我不需要她,也能過得很好。」
「但我沒法否認,我很想她。」他就站在秦軻的?前方,近乎坦誠地宣布著。「很想很想,越恨越想——想她為什麼要扔下我,想她會不會後悔。」
聞言,秦軻一愣,他茫然抬頭望去,卻見著那?人在一滴滴地掉著眼淚,像是滾燙的?岩漿濺到了?身上,徑直燙入了?他的?心臟。
只見沈南昭慢慢蹲下身,與他平視,繼續道:「秦總說,他也很想他的?媽媽,你也會想她的?,不是嗎?」
再恨也會想念,會煎熬。
「秦軻,你明?知?道石林入獄,會讓他們會變本加厲、狗急跳牆。你在故意激怒他們,用你的?方式懲罰他們,折磨自己……」沈南昭抬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但是你哥哥說,他原諒你了?。」
聞言,秦軻渾身一僵,他愕然抬眸,眼神晦暗不明?。
沈南昭則是坦坦蕩蕩地回望過來?,目光溫和,像是皎潔的?月色織成薄紗,輕輕裊裊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沉默許久,秦軻才垂眸,小聲問道:「他說的??」
沈南昭去親吻他的?眼尾、臉頰,他的?眼淚像是春日的?雨,帶著濕潤的?咸澀。
「是,秦總告訴我,他說小軻很聽話了?,我不怪他了?。」
「他不怪你了?。」沈南昭一遍遍重複著。
自始至終,他用的?都?是「不怪你了?」,而不是「不怪你」。因為他知?道,困住秦軻的?,是來?自他兄長「被動?」的?退讓……他明?明?知?道秦晟恨過他,卻被迫一步步後退,被胞弟的?「弱小」捂住了?嘴。
他沒辦法說恨,也沒有權利說恨。
但很多時候,不怨恨本就是最大?的?怨恨。
秦軻需要的?,是秦晟的?寬宥——不是「不怪」,而是「不怪了?」。
秦軻的?五臟六腑燃燒起來?,他的?靈魂沸騰,最後升華至雲端,又隨著一顆水珠墜落世間,周而復始,最終融入到了?那?顆淚里。
他被禁錮在了?永恆的?愛意里。
秦軻擁緊了?溫熱的?身軀,他茫然地看著虛空,感?受著肩頭源源不斷的?滾燙濕意,沉默許久,才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