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断霜,天干物燥。
热炕屋内,赵大奶奶吃过一碗茶,原先拘谨神色渐放开,她被冻得僵的身子也在炕内暖和起来。
苏芩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大奶奶可是来找姑奶奶的也怪我不好,不小心砸了姑奶奶的妆奁盒子,可教姑奶奶将这气撒在大奶上了。”
苏芩穿一件花鸟图文的凤尾裙,用绸缎剪成大小规则的条子,两边镶金线,面薄纤腰,眼颦秋水。侧眸时露出半张脸儿来,白皙细腻,恍如最上等的凝脂白玉。一双玉耳上戴一对硬红石的耳坠子,做成水滴状,衬在白细粉颈上,晃晃悠悠的尤其好看。
赵大奶奶瞧的恍神,在红拂的轻咳声中才呐呐的回过神来,红着脸道“母亲本就不喜我,这无关苏姨娘什么事。”
苏芩抚了抚茶碗,纤细素手伸入茶碗内,细缓慢搅。茶面氤氲,加了干桂花的热茶舒卷着嫩叶,粘在苏芩指尖处,贴着不放。
美人戏茶,连手指尖都好看的令人指。
绿芜打了帘子进来,端来一碟枣糕。
“姑娘,这是用酸枣子做的枣糕,赵妈妈说让您先尝尝味,兴许还入不了口呢。”
白玉小碟内装着满满一碟酸枣糕,色泽透明,美似琥珀,凑近时,能闻到那股子酸酸甜甜的味道。
苏芩先捻了一块入口,立即就被酸倒了牙。
赵大奶奶也拿一块,面不改色的吃下去,然后盯着那碟酸枣糕暗咽口水。
苏芩见状,好笑道“大奶奶若是欢喜就多用些。”
赵大奶奶听到这话,便又拿了一块,可见是真欢喜这酸枣糕。只是苏芩却吃不下,吃一块酸枣糕,便要灌一碗茶,酸的她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成面包子了。
原本苏芩是想在赵大奶奶处听些6春蓉的事,日后好用来拿捏这处处寻她短处的姑奶奶,可谁知这赵大奶奶的嘴跟河蚌似得,不管苏芩怎么撬都不张开,无奈之下,苏芩只得让红拂打包了两份酸枣糕将人送了出去。
赵大奶奶一走,苏芩便闲不住的开始在庭院内溜达起来。
天色尚冷,庭院内一株海棠摇曳生姿,繁于桃,盛于梅。势若伞,丝垂碧缕,葩吐丹砂。
苏芩戴着雪帽,立在海棠树下,触目所见,粉墙环护,长廊曲洞。苏芩初来时,皆是来去匆匆,并未多加留意,如今定下心来一瞧,6霁斐的院子真是颇合她心意。
“小主子,这是爷的书房,吩咐了不让人进去。”蒹葭守在6霁斐的书房门口,将苏芩挡住。
书房的门被关的死紧,就连扇窗户都没留给苏芩。
“是嘛。”苏芩靠坐在书房廊下的美人靠上,撑着下颚,上下打量蒹葭。
蒹葭站在书房户牖处,双手交叠于腹前,端端正正站着。
“蒹葭,你跟了爷多少年了”苏芩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桃红纱地彩绣花鸟纹披风,裹住娇媚身段,然后提着脚上的绣花鞋踩在美人靠上,纤细身子小小蜷缩成一团,下颚抵在膝盖上,双眸黑乌乌的看向人。
蒹葭垂眸,声音清晰道“三年。”
“是嘛。”苏芩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响,然后突然笑道“比我少了几年。”
蒹葭立在那里,暗暗攥紧手中绣帕。
“对了,日后不用你忙前忙后的伺候爷,我来就行了。”苏芩轻启檀唇,声音轻软。
“小主子不知爷的习惯,还是奴婢来的好。”蒹葭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哦什么习惯”苏芩挑眉,细眉如黛,杏眸含烟。
“爷喜吃咸口辣味重的东西。每次从外头回来必要净手洗面。惯用的熏香是糖结迦南香”
“那迦南香还定要用装了蜂蜜的锡盒来贮存。盒子分上下两层,下头装蜂蜜,上头放迦南香,中间钻孔,使上下相同,这样甜中带香,香中带甜,经久不枯。”
这是苏芩自小到大的习惯。这迦南香不能烧,她便制成扇坠或念珠戴在身上,尤其夏日,满身生香。
蒹葭被苏芩说的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因着这确实是6霁斐的习惯。
苏芩脸上笑意更甚,她起身,踮脚瞧了瞧蒹葭守在身后的书房,然后突然伸手推开了一旁的槅扇。
“小主子,您不能进去。”蒹葭急忙拦住苏芩,却不防蓄的指甲太长,划破了苏芩的脖子。
苏芩的脖子上本就遍布6霁斐啃出来的咬痕,被指甲一划,直让她疼的一哆嗦。
蒹葭看一眼自己沾着血渍的三寸指甲,面色一白,但心底处却陡然升起一股畅快感。
苏芩捂着自己的脖子,面无表情的看向蒹葭。
蒹葭垂眸,声音冷静道“是奴婢的错,还请小主子责罚。”
苏芩盯着人看半响,然后突兀笑颜如花,“你是爷的好奴婢,我怎么敢罚你呀。”苏芩拉了拉雪帽,遮住脖颈处的刺痛伤,目光往书房内看去。
6霁斐的书房与旁处的书房都不同。里头用雕空玲珑木板隔断,一槅一槅的设置如贮书、设鼎,安置笔砚处,而那些槅也各式不同,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入目花团锦簇,玲珑剔透。四周满壁,皆是用古董玩器之形状扣弄成的槽子。
苏芩站的地方正摆置着花盆景,周边以五彩镶金嵌宝雕镂,玉瓶里头掐一株垂丝海棠花,颜色艳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