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端的陶然被盛铭这态度吓了一跳,即将出口的话也哽在了喉头。
离开铭泽并不是她的意愿,但盛铭态度决绝,她也没有办法。不过她兵行险招没有要他的钱,没有接受他任何的好意,因为那些都不是她最想要的,她要他愧疚,要他怜悯,要他对她有所不同。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在她离开铭泽后,她也偶尔会打着看以前同事的由头回铭泽,见到过盛铭几次,他虽然在有意回避她,但真的遇上时,他也不会完全不理她。
她私下里也会联系他,说她在哪哪哪又看到铭泽的消息,咨询他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叮嘱他少喝点酒即便他从来没有回复过她,但他也没有叫她别再找他,而且在她真的有事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虽然态度冷淡,但最后都会帮她。
她知道这点回应在别人看来就像施舍,她的感情太卑微,但是于她而言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他那样一个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需要用光年来度量。有时候他看似离她很近,但她知道他们隔着很远。
如果此时她还是宋拾一的闺蜜,或者那件事后她如他所愿拿钱离开,她相信他绝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她想要和他有所羁绊,只要能有联系就还有希望,说不准他被宋拾一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也能想起她的温柔她的好,而且她总会想办法再次回到他的视野中。
但是这一次,她找他是真的遇到了困难,而她想来想去能帮助她的也只有他了。
可是今天的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她替他挡下广告牌之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对她是厌恶的、鄙夷的、再没有愧疚,更不会对她有什么怜惜的感情。
陶然觉得屈辱极了,但她不能挂断电话。
“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我现在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了。”
盛铭冷冷笑了一下,态度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暴躁了。
“这回又是什么事”
语调依然充满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弟来北京看我,出了车祸,没什么要命的伤口,但伤在了脸上,需要尽快手术,我们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医院,医院只给他输液维持着,听说医生们明天的手术都已经安排满了,这要是不早点安排上手术,我弟的脸就毁了”
说到这里,陶然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盛铭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头疼。
“那找我做什么要钱”
“不不不,我不是要钱。听说他们有个医生没有安排手术,但是马上要出差,或许可以在明天帮着加台手术,可我给人家打电话人家也不接。我记得你和这家医院的院长很熟,能不能”
“知道了。”盛铭冷冷道,“陶然,这是最后一次了。”
陶然眼泪流出来,但也只能认了。
就像陶然所说,盛铭跟那家医院的院长关系确实不错,所以上次他送受伤的她去医院时一切才会那么畅通无阻。
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说清了来龙去脉,半小时后对方回复他,已经和那位即将要出差的医生说好,让他推迟一天,明天上午给陶然的弟弟加台手术。
陶然得知消息后千恩万谢,但他只觉得不耐烦。
第二天,院长的电话再度打来,主动跟他说手术很顺利,对方还提起陶然。
“我刚才路过住院部进去看了一眼,这次这位患者的姐姐不就是上次你亲自送来的那个受伤的公司员工吗”
院长跟盛铭他爸是朋友,对他却也没什么长辈的架子,跟他打趣道“你这公司老板当的,不光管自己员工,还管员工亲戚啊”
盛铭笑着说“您就别打趣我了,就是熟人找到我帮忙,说什么搞不好会毁容。那孩子我听说年纪不大,又是关乎人家一辈子的大事,能帮就顺手帮一下呗。”
院长呵呵说是,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才结束了通话。
刚才院长提到陶然替他挡下广告牌的那一次,这让他又烦躁起来。
他想了想,决定去趟医院。
陶然知道他要来低沉了一晚上的情绪也跟着好转起来,她安慰自己或许他昨晚只是喝多了。
她早早收拾好了病房、切好水果,交代好她妈和弟弟一会儿要怎么谢人,就等着盛铭到来。
半小时后盛铭到了,但他没有进病房,他只是站在门外看了一眼。
或许是得到了他的关照,陶然弟弟没有住进七八个人的大病房,而是住进了单人间。
此时病床上躺着的瘦削少年应该就是她弟弟。少年脸上蒙着纱布看不清长相,床边还坐着个中年女人,女人皮肤黝黑,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城市里的人,看到他这个陌生人出现在病房门口脸上神情依旧是木木的。
陶然看到他立刻笑着请他进门。
盛铭却只是说“不了,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听到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说有话要对她说,她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昨晚那种情绪再度袭上心头。
盛铭没有看她,朝着楼梯间方向走去。
推门走进楼梯间,他站定,回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陶然。
陶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次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