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运,你懂这个啊?”
“略知一二而已,”韩运说,“他写得不怎么样。”
果果:“你这性格真好,哈哈。”
他声音不大,但还是让旁边坐着的男士听见了,韩运注意到,这正是方才那位嗤笑某位十八线网红的男人,他三十多岁的模样,嘴唇上方蓄了一笔小胡子,而他的女友就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两人都选择参加这次活动。
此时,那男人又露出了那种不屑的眼神,扫了一眼韩运又扭过头去,嘴唇上方的小胡子显得有几分滑稽:“狂妄自大。”
韩运看他朝着自己说话,很莫名其妙:“他在说我呢?”
果果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别多想啊,吃酥饼。”这么多人呢,她不想让韩运惹什么事,不过这次邀请函的也真是随便,什么人都来了,有些女模特是她认识的,正一脸兴奋地拿着手机拍照呢。
不知不觉,韩运把酥饼吃完了,觞也快飘到这里来了,期间停留了许多次,好几个人都选择喝酒,也有人表演的。
他又听见一句:“这种场合,那网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全场就他一个人在吃,真是丢人现眼!”
小胡子的女友道:“就是就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了,刚才还说自己要拿头奖,就他?还敢说程少字写得不怎么样?呵呵,丢死人了。”
小胡子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韩运这下确定了,这人真说的是自己,他倒没怎么动怒,就是觉得好笑,真是林子大了。
果果看他眯起了眼,立刻拽住他:“韩运,别冲动啊。”
“觞来了!”小胡子男人脱口而出地喊了声,那觞就忽地停下,正好在他跟他女友中间打转。
小胡子让他女朋友去:“宝贝儿,去弹个古筝,你不是学过吗?”
古筝是只有五个音,是一种极为简单的乐器,学两节课就能上手,但要弹得好却不容易。小胡子的女友,似乎还学过几年,不用戴假甲也能弹奏,用指腹拨了一《云水禅心》,博得满堂喝彩。
小胡子大力鼓起掌来:“弹得太好听了!宝贝儿太棒了!”
很快,觞再次被放下河渠,缓慢地流到韩运面前,停了几秒,韩运便伸手将酒杯拿了起来,放在了盛放点心的小盘子上。
他站了起来,一米八四的他今天穿的鞋还有三公分的底,整个人直逼一八八,当所有人都坐着时,都高高抬头仰望着他:“哇,高得像个男模,又高又帅又白。”
“他长得好像那个谁,一个男模,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主持着比赛的男人问道:“这位先生您是喝酒还是……?”
“我写字。”韩运大步走向那架了底座、四周贴了花窗、上方还仿造了梁架斗拱和飞檐、甚至是山花的高台。
韩运虽然在兄弟当中,不算最出色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并非样样精通,但其中“书”这一项,算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
他从楷书入手,推及篆隶以及行草诸体,什么都能写,做皇帝批阅奏章,更是要整天写些废话,多年来从未荒废。
韩运走上去,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看他以极其娴熟的姿态,自然地开始持一只狼毫沾墨。他写字的姿态儒雅又温润,配上那样一张温和的皮相,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不像是普通的富豪之家能养出来的气质。
冲着他写字赏心悦目的姿态,无论内行外行,此刻都明白,这是个练家子。虽然还不知道字写得怎么样,但他气质斐然,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侧目了。
很快,他字写完了,在右下角落款,立起身来。
同样是“曲水流觞”四个字,但用的字体却和方才那位程少截然不同,他的字狂放不羁,乍一眼看去便给人一种这写字的人一定非常狂的冲击,有种乎形式之上的洒脱意境。这跟韩运写字姿态,与他本人的气质都不大相符。
“咦……?”
“这是草书吧!”
“好像还可以?”
现场外行人居多,许多人都不懂书法,只能凭感觉,但就算只凭感觉,大家都能看出来,这字不俗。
书法大家张怀谨曾对说:“玄妙之意,出于物类之表。幽深之理,伏于杳冥之间。岂常情之所能言,世智之所能测。”意思是,用简明表象阐述深奥的道理,将高深的意境溶于笔墨之间,这不是一般人能共情能理解的。
所以韩运具体什么水平,就不是他们一群外行人能揣摩出来的。
“同样是这四个字,跟程少写得比怎么样?”
“这哪能跟程少的字比,不能比啊!这写的是啥玩意儿啊,还得仔细辨认!程少写的我一看就能认出来是‘曲水流觞’,这怎么比?”
外行人不清楚,练过的人心里门儿清。程阳朔端详着那几个字,心里当真吓了一跳,旋即站了起来。
一看他站起来,众人以为他是不满这人跟他写了一样的四个字,当即有不少人不懂装懂地嘲弄韩运的字:“什么破字啊,这也敢舞文弄墨?”
“就是就是,啥玩意儿,这——”
“好!”
“好字!”这些声音,立刻被当事人程阳朔的叫好之声给盖过,“写得太好了!”
一群不懂书法的人面面相觑,方才嘲弄得最大声的人,现在脸疼得最厉害,仿佛火烧般。
附和的声音高低起伏地响起:“是啊,是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