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脑子里顿时一空,他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几乎是愣愣地看着赵云澜,半晌转不开目光。
沈巍自己也知道,他今天实在失态太多了他本不该见到赵云澜。
那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人过奈何桥,饮忘川水,过三善三恶的进轮回门,灵魂给洗涤得赤条条空荡荡,又能记得什么
沈巍看着对方英俊的脸,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很想抬手摸摸他的脸,隔着经年冷却的时光,哪怕再次碰到一点对方皮肤的温度
过了不知多久,沈巍才嗓音有些干涩地说“我见过你。”
赵云澜等着听他说完。
在我心里,无数次。我不敢见你,却知道你的每一件事沈巍几乎有种冲动把这话脱口而出,然而最后,他艰难地说出口的却是“在你们处理过的一桩案子里。”
“哪次”赵云澜有些意外的问。
沈巍的话变得流利了一点,大概第一句谎言说出来之后,之后就再没有顾忌了“万青桥附近的双子大楼连续生十二次跳楼的时候,大概五六年前吧,那时候我临近毕业,刚搬出学校,正在那附近找房子租,当时双子大楼因为命案而生意萧条,所以住宿费比较便宜,我就是那时候还敢住在里面的几个人之一。”
赵云澜皱着眉想了一会“我确定没在现场见过你。”
“你没看见我,但我正好住在顶层,看见过你,我还看见”沈巍停顿了一下,适时地露出一点想起了某件不可思议的事的表情,“我还看见你从顶层的一个房间里抓出了一个黑影,塞进了瓶子里,然后不知对谁说犯罪嫌疑人已经抓获,诸位可以收工了。”
赵云澜吃了一惊“你当时不但住了,还住顶层胆子够肥的。”
沈巍低下头“你可以去查住宿记录,我说得是真的。”
他说得当然是真的,他当时确实在双子大厦,却只是因为想偷偷地看一眼某人,不是什么找房子这种愚蠢的理由,这个谎九真一假,却说得他几乎心力交瘁。
不过好在赵云澜看起来是接受了,他甚至还有些感慨地开玩笑“工作疏忽,实在是我们的工作疏忽,按规矩应该消除与本案不相干的群众的记忆的,可是我居然没现你对了,当时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之后整个构架在唯物主义上的三观都崩溃了”
沈巍艰难地应和着他笑了一下,没答话。
也不知道赵云澜究竟信了几分,反正他是没有再追究。
他们俩一起走进校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李茜正靠在有窗的那面墙上坐着,正捧着校医给她倒得一杯热糖水。
她恰好坐在了背光的地方,表情显得愈加阴郁。
赵云澜抬手敲了敲门,李茜一激灵,惶惶然地抬起头来,看清了来人,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赵云澜瞥了一眼自己的表,表盘中间依然倒映着那个老人的影子,表针却没有变红太奇怪了,这新死鬼的生气似乎变强了。
生人身上出现死气是要吹灯拔蜡了,可死人身上出现活气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快投胎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马金刀地往李茜对面的病床上一坐“同学,我还得问你几句话。”
李茜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既然沈老师明示了他知道自己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赵云澜也就不避讳沈巍还在场,直白地开口问“最近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能看见某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李茜没来得及说话,直接用一个惊恐万分的表情回答了他。
“我明白了。”赵云澜盯着她双眉中间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研究了一阵,又说,“可是我看你天眼没开,理论上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之所以沾上这些东西,到底是因为天生八字太轻,还是动过不该动的东西”
李茜情不自禁地咬住嘴唇,手指绞得关节惨白。
“哦看来是后者了,告诉我,你动过什么”赵云澜压低了声音。
李茜一开始不肯说,赵云澜冷笑一声“不说,不说你就等着被它纠缠一辈子吧,小女孩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碰的。”
“一个日晷。”不知过了多久,李茜才低低地开口,“家传的东西,放得了黑,背面有一个圆盘,上面镶了好多鱼鳞形状的石头,黑色的,和乌晶石有点像,老人讲叫”
“轮回盘。”赵云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