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已经快把刑侦科的地板都挠穿了总算见到赵云澜和祝红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尽管两人之间的气场明显不对但大庆认为自己作为一只猫还是选择性地忽略这些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比较好于是它像叼着耗子一样地叼着上古秘闻录把它扔在了赵云澜脚底下“这本书死气浓重我查了查果然是从古董街运出来的。”
赵云澜默默地捡起书,用手擦了擦上面沾上的猫口水印“古董街”
“古董街”,顾名思义专卖各种古玩器物,尽管大部分是假货,偶尔也会掺杂几件非法出土的明器。
但这本上古秘闻录明显是影印本只要智商能达到人类的标准没人会认为这玩意是个出土文物,那大庆说的“死气浓重”恐怕就是指另一回事了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古董街最里面那家小店除了卖各种封建迷信用品之外还看护着门口的一棵大槐树。
用赵云澜的话概括说那大槐树就是一个交通枢纽,类似地铁公交一站通有各种交通方式,可以沟通各界比如从人间到妖市从人间到地府等等,都要经过那里。
大槐树枝叶承接人间,大根连着黄泉,是棵人不人鬼不鬼的牛逼植物。
赵云澜抬眼看了看黑猫“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本书来自地府”
黑猫矜持地点了个头。
赵云澜又问“是谁采购回来的”
黑猫舔舔爪子“来历不明,我查不到购买记录,说不定是上一任”
“那不可能。”赵云澜随手翻着这本没有书号、也没有任何出版社信息的书,“看印刷排版水平和纸张新旧程度,应该比较新,肯定是我接手以后的事,上辈子太久远了。”
大庆别有深意地说“那咱们就有结论了,这一定是买猫粮送的。”
也就是说,有人通过某种方法,把它夹带了进来这个人必须对上古秘闻非常清楚,连四柱的封词都写得一清二楚。
而特别调查处的图书收藏非常有规律,书脊上贴着彩色的标签和编码,这也是为什么桑赞不认识字,也能把书一一放回原处的原因,那么这本说上古诸神的书,为什么会被夹在“女娲造人补天”那一栏里
“这其实是本黑皮书,”大庆在旁边插嘴说,所谓“黑皮书”,就是指“夜里上班”的图书采购员,通过某些途径,从非人间的地方弄来的书,与之相反的是在人间流动的“白皮书”,大庆伸出爪子扒拉开书页,只见它黑乎乎的爪子按下去,纸页间忽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由的黑气流动,“非常隐蔽,以至于我们这边都没做标记,你如果要查的话,我建议今天晚上我们夜探古董街。”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赵云澜终于没忍住,给沈巍打了个电话,那一头是冷冷的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呆了片刻,细细地品着那一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直到大庆走过来,不耐烦地伸爪一推他的胳膊肘“别思春了,走了。”
他才把这只败家的猫崽子抱起来,拎着往外走去,一出门,却现祝红早就站在车子旁边,正默默地等着他。
祝红的眼神不小心和他一对,立刻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贱,话都说到那份上还要跟着”
“”赵云澜顿了顿,“我只是想提醒你穿好羽绒服。”
两人一猫半夜在一种十分尴尬的气氛里,驱车到了古董街,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大槐树下。
赵云澜偏头一看,只见大槐树旁边小店门口挂着两盏苍白的纸灯笼,里面亮着豆大的光晕,上面的字被风吹得残破不堪,只依稀能辨认出个大概来,正是“镇魂”两个字。
赵云澜忽然想起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事,他拍了拍肩头站着的黑猫,低声问“镇魂究竟是什么意思”
“镇生者之魂,安死者之心,赎未亡之罪,轮未竟之回。”大庆说完后,又一秒钟从文艺喵变回了欠抽喵,抬起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镇魂令后面不是写着吗你瞎”
赵云澜难得地没跟他一般见识,喃喃地说“可昆仑君留下的令牌,为什么叫做镇魂”
而神农嘴里一直说的生死又是什么意思
他百般思量缠身地走进了大槐树,从树干直接往下,能一路下到黄泉。
黄泉路上生魂不往,不过他们仨中间,有两个不是人,剩下一个还带着镇魂令,属于特权阶级,倒也没什么关系。两边水声潺潺,有种滴水成冰的冷,人走在其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过路的怨魂。
路过的“行人”个个目光呆滞,被鬼差赶着,就好像牧羊犬撵着一群羊。
赵云澜以前来办事的时候也不是没走过这条路,只不过每次都嫌瘆得慌,目不斜视,走得飞快,这一回,他心里存着诸多疑问,不免在意起来。
只见黄泉路细细窄窄的一条,一路往上,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天路,脚下是铁青色的石板,两边的黄泉水里间或波动浮起气泡,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冒出头来。而路的两边,却是两排像路灯一样的小油灯,十尺一个,散出豆大的光晕,拖出长长的灯影,下面是一两朵传说中隶属大蒜科的彼岸花,开出一小片的艳红艳红。
赵云澜仔细研究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就是镇魂灯,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从一本杂记上看见过,说镇魂灯是给黄泉路上的幽魂指路的,一辈子忘不了的东西有多少,黄泉路就有多长,尘缘种种一一被镇魂灯的灯光洗过,末了到了奈何桥边,忘川水煮的孟婆汤一碗下肚,就可以去投胎了。
前生种种化为乌有,细小的灯光虽不灼人,却能洗练出新的魂魄。
赵云澜忍不住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下镇魂灯,只见底座上端端正正地刻着四个字“至死方生”。
道尽了轮回的真谛。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闪过,赵云澜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好像心脏被人生生挖出来揪住一样,他脚步一个踉跄,被身后的祝红伸手扶住,祝红把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了”
赵云澜脸色惨白,把喉头涌起的腥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按住左胸静默了片刻,这才若无其事地对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到了鬼城里面,赵云澜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障目叶,三个人各执一片,含在嘴里,这样就能隐蔽生魂气息,不会被城中小鬼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