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连城步入正堂时,见堂前中央书写着一个大大的行书“剑”字,笔法沉稳飘逸,落笔似有千斤坠石,收笔似有回风拂柳。风连城一眼便认出这是出自父亲之手,见到父亲遗作不禁悲从中来,又见堂前供奉着父亲的灵位,于是焚香祭拜,于堂前三叩,以慰亡灵。
风连城叩后正欲起身时,只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只听得身后有人说道:“阁下何人,为何拜我百剑堂已故堂主?”
风连城起身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三十多岁年纪,身穿灰布短打,左手拄着拐杖。
风连城拱手拜道:“梅大哥,我是风连城,一年前我们通过书信,你忘了?”
那人听罢吃了一惊立刻扔掉拐杖,跪倒在地:“属下梅煮酒见过少主。”
风连城赶紧扶起梅煮酒:“青梅尝煮酒,烟雨欲断肠。梅大哥,这些年你辛苦了,百剑堂能有你这样忠义的人,我替父亲谢谢你。”
梅煮酒答道:“为了百剑堂,为了先堂主,梅煮酒不敢轻言辛苦。”
此时又见老头子走进来,摇头叹道:“你还是先养好你这条腿吧,如今百剑堂四分五裂,当年威震江湖的百剑,如今也不过剩下几柄残剑,可悲啊。”说完又拿起灵位前的一柄剑,缓缓抚摸剑鞘。
风连城一把夺过老头子手中剑,顺势拔出长剑,堂内顿时剑光一闪,风连城长剑指地,说道:“剑名煮酒,百剑第九十九,乃神州剑池精铁所铸,削铁如泥,是把好剑。”
“既是好剑,那名剑谱排名上为何没有百剑堂的剑呢?”刚刚买完东西的黄旭一手提的篮子、一手牵着饺子无奈地说道。
梅煮酒哈哈笑道:“虚名本不足道,当年堂主正告天下,江湖中如有人将百剑堂的任何一柄剑排入名剑谱,百剑堂必与其势不两立,故而强如晓剑师和西门羽都不敢将百剑堂排入名剑谱中。”
听梅煮酒言道,世人皆知剑帝风神烈创立百剑堂,名动天下,百剑堂中剑术最好的一百人,人人皆在七境搬山之上,剑便是风神烈。风神烈三岁习剑,六岁已不需要师父,十岁学尽大炎皇族所有剑法,十六岁与道尊庄逍遥在终南山论剑,在无极观数千道士面前破入九境不灭,从此行走江湖,未尝败绩。二十岁闯入崂山剑宗禁地剑冢,打败剑圣柳若尘。次年上浩然宫找慧夫子比剑,于浩然剑中顿悟,在桃夭山寒潭草庐悟剑一年,创出焚心剑法。后于函谷乱剑城打败剑神卫青阳,从此剑道无敌于天下,得剑帝称号,同年创立百剑堂。
百剑堂虽是江湖门派,但堂主毕竟是大炎皇族,百剑堂林立诸国,世人笃定这便是大炎在诸国设立的情报谍网,故对此多加排斥。
百剑堂创立之初,来寻衅滋事者络绎不绝,想挑战扬名的也不在少数,堂前曾创下一日内二百九十三人车轮挑战百剑的记录,但无一例外皆败下阵来。百剑自风神烈之下人人修为高深,就连名列第九十九的梅煮酒,修为也已至七境搬山。要不是为了守住这残破的百剑堂,他也不至于受梁涛那混蛋的羞辱。
以前百剑堂人丁数百,上下兴旺,而今只剩一个持剑人,一个伙夫,一个马夫,一个杂役,外加一个黄口小儿,不禁令人唏嘘。风连城看着黄旭和几个老者一起包饺子,孩童梅饺子也在帮忙和面,风连城心叹:“倒真像回到了家。”
黄旭见到风连城忙招呼道:“小哥,站着干嘛,来帮忙和馅,对了,那个葱切细点,少放点盐。”
风连城玩笑地边调馅边说道:“阿旭,你那面皮擀细点,多放点馅,吃大饺子。”
吃了一桌全饺宴后,忽然听杂役大爷进来通报有人来访。风连城与黄旭出门一看,来人居然是楚灵铮,只见他甲不离身,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楚灵铮上前拜道:“风公子,我家公爷请公子过府一叙。”
风连城点了点头:“你们消息怪灵通的,知道我住这,也罢,盛情难却,随你走一趟。”
说完也不让黄旭跟随,独自上了马车。
到了鲁国公府,只见府内气派万千,不知多少园林庭院,院外红墙环绕,绿柳垂护,院内高楼林立,四面游廊,院中甬道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百花奇草锦簇,寿山奇石突兀,剔透玲珑,后院池荷青红相间,池内游鱼相戏。
风连城方才包饺子时弄得一身狼狈,到了鲁国公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想好好的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风驰夜二话不说立刻安排。
沐浴更衣后,风驰夜对风连城一夜之间有了修为的事也很感兴趣,于是风连城便将在湖底生的事一一对他们道来。
风驰夜听后连连夸赞他因祸得福,一番磨难后,修为一跃至黄庭,又得知他是儒圣慧如炬的弟子,不禁感叹风连城深藏不露,总算年轻有为,但来日方长,修行之路任重道远,况他师出名门,日后必定有一番作为。
楚灵铮也不禁羡慕他可以在一夜之间,做了一个人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们哪里知道?风连城能在一昼夜间从毫无修为到拥有黄庭境界。先得益于儒圣慧如炬和道尊庄逍遥的两股气劲,这两股气劲不但与炎火之气相互制衡,护住他的心脉,保住他的元气,多年来保住了他的性命。其次是多年来他按照老师慧夫子的方法,养气修元,虽然气海元灵被阻,外人感觉不到他气海中的气,但两股气劲循环往返于经脉气穴之中,就等着冲破的那一天。在镜湖底下风连城被梅川蒲打乱真气灵力,慕容青澜的重生神符正好推波助澜,实为水到渠成。虽说只是一昼夜之间,但他的准备已相当于十八年之久了。
二人一直聊到深夜,风连城回房间内休息了一会儿,又觉无聊,于是出来散散心。他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只见他沿着游廊,四处游赏。但更令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是第一次来鲁国公府,但府内的家丁侍女好像都认识他,见到他后,都惊奇的看着他,然后吃惊的说道:“小公子,是小公子回来了吗?”说完又都惊得跪了下来。
他也只当是昭天的人这么称呼年轻公子,却也没在意,只是都对他们点了点头,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待他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只见院内中央种着一棵大银杏树,如高楼一般耸立,一树金光,叶落一地,满园金黄,风连城不禁“哇”的一声赞道:“好漂亮的一棵树。”
又见庭院内树下一老者手握枯枝扫帚静静地扫地,他头花白凌乱,身着粗布麻衣,身形面容十分消瘦,如同枯骨,又举步蹒跚一瘸一拐,若非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堂堂鲁国公府又如何会有这般乞丐模样的人物。
风连城上前去行了一礼:“老伯,你好。”那瘸腿老叟面容冷淡,毫无生气可言,只听得他紧盯着风连城,冷冷地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风连城心中不禁一阵寒,正要答话,就当此时,风连城隐约听到有人呵呵笑着,风连城寻着声音往银杏树上望去,但树高叶密,总看不见人。
风连城只能轻声叫唤:“谁在那里?我看见你了。”但笑声依然不停的传来,听声音倒像是一个小孩子。风连城回头看时,那瘸腿老叟已经消失不见。
风连城又往银杏树上唤道:“你在那里做什么?”那人又呵呵笑道:“我在玩啊,小公子很久都没有陪我玩啦,快上来。”
风连城在树下转了一圈,终于看见在高高的银杏树枝之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只见那小少年面如桃杏,身穿深紫罗衣,脚穿白貂靴,腰间还别着一个小葫芦。他抖着双腿,手中又抓了一把银杏叶,朝风连城洒过来,接着说道:“快上来。风连城微微一笑,道了一句“好啊。”
但是忽然想到自己虽入了黄庭境,但从未试过轻功,但是儒宗的轻功秘法,他倒是早就烂熟于心。自己稍微总结一下,终究还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见他微微提起气海气劲,脚尖轻轻点地,接着以灵气护身向前一跃,便缓缓飞起。
又见那小少年欢快的拍了拍手,给风连城挪了挪位子,说:“来盘儿这里坐下。”
到了上面之后,风连城即刻收了气劲,又快的抓了抓树枝,生疏地在一旁坐下,但初次使用轻功飞行,难免美中不足,差点跌落。风连城尴尬地笑了笑,对那个小少年说:“你叫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