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监观星测位,推演万事,朝堂上别的事,他们是不管的。
所以周野听到杨璜的‘束水攻沙’一说时,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都水使季望山。
“杨大人此言有理,然则苍河道长,上下游皆是不同情况,非一法可以治之。”
看到陈初平逐渐冷下来的眼神,周野捅了季望山一下让他继续说下去。
“辰国西北旱而东南涝,皆因雨水分部不均导致,苍河上游分支少而河道窄,必凿河取水灌溉,造成如今河道分流,支流遍布。雨季时势必携沙而下,河流缓而河沙积,年年如此便抬高河床形成地上河,上游不治,而谈束水攻沙,实是空谈。”
“那重整上游河道如何?”
“可。”
季望山就这一句话,任周野再怎么暗示,都不再开口。
陈初平望了一眼地图,心中明白,看着躬身的周野冷笑道:“上军三千,绣衣使王岳为督军,协理都水监重整河道,若治不好,唯你是问。”
“喏。”季望山叩而拜,起身时,面色居然有些快意。
“那中下游的河道又要如何治理,事无巨细,都讲与孤听。”
御书房的会议开了一夜,其间不断有太监夜出宫门宣各部官吏进宫领命,等到上朝时,才勉强安排完。
去乾元殿的路上,见前后无人,周野才压低声音道:“你哪来那么大胆子,苍河上游什么地方你不知道?若这事被宗亲知道,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苍河上游辰国故土,现封与皇室中资历最老的泽王。泽王乃三代前宣帝幼子,便是陈初平也应该叫一声皇叔祖父的。
上游水少,为了展农桑,开渠引水都是必要,谁也不能真的指责泽王一个错字,所以虽然知道上游出现了问题,但都水监这一代代,谁也不敢矛头直指。
季望山朗声笑道:“季家世代居于苍河边,从下官祖父辈起,便是筑堤防河之吏,下官有幸被陛下拔擢至此,更有机会能解决治河百年遗祸,岂贪生?岂惧死?”
周野看着大笑而去的季望山,摇摇头。
下朝后,陈初平便听说李欢迟来了。
“那么早。”他疾步赶到御书房,正好看到她将一碟点心从食盒中拿出,正是他昨日要的八珍糕。
这东西不难做,就是材料多些,费功夫,他昨日随口一提,只是想见见她,倒也不是真想吃这东西。
“早上起得早,东西带到,那我便走了。”
她是真当他缺这一口,完全不解风情。
“急什么。”李欢迟被拉着手腕带到侧殿,那里熏着安神香,博古架和碧玉山水花鸟屏风隔开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面有一张铺着兽皮的描金云龙纹小榻。
“你,你干嘛。”看到这种能躺的家具,李欢迟心中警铃大作。
“我昨日起来到现在都没睡过,你说我干嘛。”
陈初平让她坐在一侧,自己合衣枕在她腿上。
“你就不能自己睡么。”李欢迟低头看着他的脸,白玉似的皮肤更称眼下青黑明显,右眼下一颗小痣,白玉微瑕。
“陪我睡一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