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六瑞宫的路上,皇后和贵妃跟在陈初平身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几个孩子已经早一步被各自的宫人带回去了,惠妃也自觉早早离开。
“陛下……”最后还是贵妃叫住了他。
陈初平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借着月光与灯笼的光芒,能看见他脸上依旧是温和地笑着:“贵妃有何事?”
“……听说您昨日彻夜操劳,还望保重身体。妾在迟留宫备了安神汤,陛下不若……”最终,她还是不知能说什么,只能用这样无关痛痒的话试图拉近二人的距离。
“孤回紫宸宫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陈初平灰色的眼即使映着烛火的暖光,也无一点温度。
看着远处渐渐融入黑暗的灯火人影,贵妃心中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也不见了。
“陛下心情不好,算了吧。”皇后劝道,而且他都多久没入后宫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贵妃喃喃道,刚才家宴上,看着那么热闹,可皇帝坐在那,就像孤家寡人一般,在太后逼他将临丘封给淮安王时,这种感觉更甚。
这一屋明明都是他的亲人,可刚才那样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人是与他站在一起的。
有些话当时她没敢开口,大概以后也不用说了。
回到紫宸宫时,李欢迟已经睡了。
陈初平站在床前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叫醒她。
浴池水备好以后,他将人都打了下去,独自泡在水中。
浴堂中灯火辉煌,熏香飘渺,水温正好,可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冷。
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腕,他勾起嘴角。
陈和安在太后身边长到二十岁去就国,至今也只两年而已。当初他独自被厉帝扣在宫中,太后带着陈和安出宫守陵可是有八年之久。
当时她有没有想过他,担心过他呢?
就在他出神时,一只手无声地绕过他的脖子,然后有什么顶在他后脑勺上。
“怎么醒了?”他抓住环在他肩上的手腕,龙形墨玉镯称得这手腕肤如凝脂。
“还不是孙嬷嬷,说必须要服侍你。”李欢迟睡得好好的忽然被抓起来,说话舌头还没理顺,嘟嘟囔囔的。
“那还不来服侍?”他转过身,果然看到李欢迟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
她穿着睡袍,一件素色大衫极是贴身,跪坐在池沿摇摇晃晃。
“过来。”他伸手。
李欢迟仅剩不多的理智让她不能过去,要是被他缠上,今晚上又不用睡了。
但是他一个人泡在水里,明明只隔着一展臂的距离,却好像隔着无形的天堑,若不及时抓住,就会永远失散在红尘逆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