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就麻烦皇后娘娘了。”淮安王,或者说现在的临丘王妃梁言笑,对着皇后福身拜道。
前些日皇帝将临丘封给陈和安以后,太后让他早回去收拾。淮安地远,便留她与世子二人在宫中,也省得许多折腾,等临丘那边安顿好,直接搬去便可。
临丘的事答应了,别的都不值一提。既入后宫,便是皇后主管,她今日进宫安顿好后,便过来拜谢了。
“临丘王是陛下唯一的胞弟,你我也算妯娌,还是叫我嫂子便可,没的一家人弄那么生分。”皇后让人给她看茶赐座,好像真是将她当做亲人。
梁言笑捧着茶盏笑道:“皇嫂愿意认我就好,离了云雁这几年,再回来还有些不习惯了。”
陈和安十五岁时娶妻还是她帮着安排的,二十岁去云雁,到现在虽只有两年,但这京中一日便有百般变化,不由让人感慨时移世易。
“以后就方便了,临丘一日进京,年节的,都能回来看看。”
说到封地的事,梁言笑有些局促地放下茶盏:“听闻临丘是皇嫂家族封地,这次又封给王爷,我们心里实在是……”
“罢了。”皇后挥挥手,那日的情况她又不是没看到,太后那样说,便是皇帝也架不住,她又能说什么呢?况且无罪收地,虽另做了补偿,皇帝心中总对她穆家有亏欠的,焉知非福?
“男人的事,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梁言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让下人拿来提前备好的礼物送给皇后:“此次进京,诸多事宜,多有劳烦,还望皇嫂替妾和王爷给陛下请安谢罪。”
皇后瞥了一眼那几盒东西,知道她的意思,估计是陈和安让他来的。
陈和安走得匆忙,家宴后便没见过皇帝。当日陈初平虽然松口,但闹成那副模样,心中必然不快,他大概是害怕真与皇帝生了嫌隙,因小失大,所以让妻子过来。
女人间更好说话,政治意味也没那么浓重,若能说通,枕边风一吹,大事化小。
可他实在是想错了。
皇后让人拒了礼物:“有话面奏就好,陛下最不喜欢这些拐弯抹角。”
“妾不是这个意思,这些礼物送给皇嫂,只是感激皇嫂一直以来的照顾……”见她不接,害怕陈和安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梁言笑有些急切的解释。
陈和安之前还送了女人进宫,她还以为他知道陈初平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又来求她,属实有些脑子不清醒。
两人拉扯了几回合,见她实在是不要,梁言笑才放弃,反正陈和安一时半会回不来,她还要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慢慢想办法就是。
回她所居柳絮宫的路上,看见一队人端着不少东西迎面过来,错身时她晃了一眼,是一些南边贡上来的水果,色泽鲜艳,隐隐还能闻到香气,看着新鲜十足,那东西她在淮安才能吃些新鲜的,若要送到云雁,不知是多少信差日夜兼程的成果。
即使在这宫中,能享用这些东西的也只有最尊贵的那几人而已。
可那些人却不是朝着宫妃们的住处去的。
“你们是往哪去?”她有些好奇地拦下一个小太监问道。太后和宫妃的住处都不在那个方向。
小太监被拦下,有些焦急:“回娘娘,奴才们是去紫宸宫。”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梁言笑再开口就匆匆走了。
好东西都供着皇帝也是正常,她没多想便继续往回走,等到走到一处花园,四下无人时,她的陪嫁石嬷嬷才小声开口:“王妃下次还是别跟皇后娘娘提这事了罢。”
“嬷嬷什么意思?”
“刚才那队去紫宸宫的宫人还不清楚么,听说陛下紫宸宫中藏着名嬖妾,六宫无宠多时,东宫那处,怕是说不上话的。”
紫宸宫天子居所,便是皇后也不能长居,现在竟然有别的女人常住在那,实在是坏了规矩。
“王妃应该见过的,便是大宴群臣那次坐在陛下身边的那位。”
梁言笑想了想,似乎是有那么个人,皇帝总与她讲着小话,看着少见的开怀模样,她还觉得稀奇,本想着之后问陈和安那是哪家的女孩。只是那日生了许多事,后来她也没记得问。
回忆着那人的长相,梁言笑微微蹙眉:“嬷嬷有没有觉得,她与许贤妃有几分相似。”
“陛下这些年,不都是照着贤妃娘娘那样貌找的。”石嬷嬷叹息:“许家那女儿实是命格太轻,难得有宠又能生下皇子,却没福享受,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孩子也只能给别人养。听说许家又送了别的女孩儿进来,却并不得宠。大皇子没了母亲的庇佑,虽养在皇后名下,却一直没得封太子,真不知道陛下如何想的……”
这些事虽然是她还在云雁时生的,回忆起来却仿佛落满了灰尘。
当时她嫁给陈和安一年,两人刚有了孩子,皇帝却无子。年轻的帝王醉心于四处征战扩大辰国版图,虽然后宫中名花美人争奇斗艳,可他对这些一直很是淡漠,除了与皇后四妃相敬如宾,并不会偏宠谁。前朝逼得紧,宗亲们也蠢蠢欲动,所以太后一直想让他将陈和安立为储君。
当宫中同时传来皇后和贤妃有了身孕的消息时,她还觉得好巧,再来便是觉得这两个孩子仿佛是皇帝为了给别人一个交代才会有的。
只是后来皇后因故小产,而贤妃生下了孩子,却因产后血崩撒手人寰。于是顺理成章地,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便交给皇后抚养。生母的得宠加上继母的身份,又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会就此将他立为太子。可堵住悠悠众口后,皇帝看着对这个孩子并不上心。家宴那日,大皇子虽敬重父亲,父子两人的关系却并不亲近。
贤妃去世后,听陈和安说,皇帝那段时间很是憔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皇帝还一直记挂着她。
“这些话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梁言笑朝着北方望了一眼,虽有树木屋檐层叠遮掩,却依旧能看见紫宸宫中楼阁的尖角。
说他有情,连亲生孩子都可以冷落,说他无情,后来人又多似你。
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别说是她,就是作为亲兄弟的陈和安怕是也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