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忽然变了个脸嘴,仿佛之前同意这件事,并且捆着麦儿要去活祭的不是他们,还有人安慰着于木匠,面目悲悯,见者动容。
于木匠只是抱着麦儿警惕地看着所有人。
就算知道他们为虎作伥,他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又能怎么办呢?
情况的变化让李欢迟有些茫然,就是身为郡丞的韩叔韦也有些不忍。
只有陈初平漠然看着一切。
呵斥声不能让他愤怒,哭泣声不会让他心软,欢呼声也不会让他开心,他冷漠地注视着他的百姓,如同审视着死物。
直到人们闹着,将王婆打为十恶不赦,要将她代替麦儿投河,才听到他淡淡地开口:“甘棠郡守何在。”
等甘棠郡守廖修赶来,时间已至入夜,雨势变大,隐隐有雷声相伴。
他一身得体的官服,举止恭敬有度。路上已有人告知了他此行所为,见到皇帝,坦然跪拜。
半天没听见陈初平让他起身,廖修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来时遇到督查运送石块的云谷郡守,他还问了一下,对方明明说皇帝待人还算温和?
这并非什么大事,愚民闹着玩罢了,而且还没死人,最多因为闹到皇帝面前不好看,让他挨一顿骂。
他想着一会将这些人带回去,一边各打五十大板。
“危言祸众,动摇民心,该当何罪?”
一个平直的声音传到廖修耳中,这声音让人分不清对方的情绪,他思索片刻刚要回答,便已有人帮他代答。
“按律,当枭示众。”是云谷郡丞韩叔韦的声音。
“盲从行恶,以活人祭,害人性命,该当何罪?”
这下韩叔韦有些迟疑:“盲从无罪,且活祭未成……法不责众,无先例可依。”
“你不知道,那孤今日便开此先例,辰国律例明令禁止以活人祭,若犯此法,以命抵命。”
“可活祭尚未完成,且从行者众,要以何人相抵?”
“既心存此念,则人皆为犯。”
韩叔韦忽然感觉到背后的凉意。
他随郡守来此侍奉,一整日下来,都觉得陈初平虽然冷肃,说话却有理有据,并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可现在他的决定却让韩叔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伴君如伴虎。
在场送麦儿祭河神的有二三十人,都说法不责众,既然事情未成,不若大事化小,可他执意清算所有人,没有一点仁慈。
听到对自己的判决后,那群人哭天抢地,闹了起来。禁卫军早有准备,将他们团团围住,制止了哭嚎声。
人群中唯有王婆尖厉地笑着,笑着大声叫骂之前将一切都甩到她头上的人,接着被两个士兵带到附近的丛林中,不消片刻,那笑声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