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陈初平一开始听着还觉得有些好笑,这句话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一身细汗被风吹干,皮肤却像有什么啃噬一般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我失忆前到底做过什么,不知道我、周家对陛下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但以后我会乖乖听话,做您想要的模样。孩子是无辜的,能不能,让他留下来。”
陈初平茫然地睁着眼,连转动眼珠都很费劲。
这话由李欢迟说出来,比任何人都伤他百倍。
他以为她在他身边是无忧无虑的,原来她这么小心翼翼,甚至担惊受怕。而他连一句“傻瓜,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样决绝的回答都做不到。用见不得人的办法留下来的感情自然也见不得人。
不知她从哪处道听途说了些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吗?他这个蠢货,以为自己瞒得够好了,甚至想着反客为主,用这个不存在的孩子做些文章。
他摸着李欢迟的头,一遍又一遍,明知无济于事,还是贪恋这一份缱绻。
“你从哪听的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嗓子紧得慌,还是尽量端平了声音问道。
“贵妃来那日,我听到你说‘没关系,以后还会有的’。”她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孙嬷嬷以前说过许多宫里用孩子拿捏人的故事。”
原来是他自己……
陈初平很想捂脸,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聪明也敏感,而且在她面前他真的毫无防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思索着补救的办法。
“告诉你个秘密,重光、济生和……烟萝,其实都不是我的孩子。”想了许久,陈初平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大皇子陈重光,二皇子陈济生,三公主陈烟萝,陈初平明面上的三个孩子,现在他居然说都不是他的?
李欢迟一下有点噎住,几乎忘记自己准备说的话,不由自主侧头去看他。
“所以如果这个孩子能诞生在世界上,他真的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也会很开心的。”她不再哭诉,陈初平的心也稳定了很多,但今天晚上他情绪起伏太厉害,用手挡着李欢迟望过来的目光。
“但是。”
但是。
“你之前受的伤,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孕育生命的程度,之前的有孕征兆,都是因为有人给你吃了推迟月事,改变脉象的药。”
怀里的人忽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心跳和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样。
他紧了紧抱住她腰的手,好歹这身体还暖和:“没关系的,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等你养好身体再考虑也不迟。”
云卷云舒,月隐月现,已上中天,离他们单独跑出来应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回去,再洗个洗澡,就差不多是睡觉的时候了。
“我们回去了好不好。”他柔声道,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就要爬起身。
“为什么。”然而李欢迟倒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机,连说话的声音都透露着一碰就散的破碎感。
“因为你挡了别人的路。宫里的人就是这样,或者说她们就是这样。”
他的爱就是原罪。
从前就是这样,他喜欢的、在意的东西如果没有能力保护,最好不要露出偏好来。所有的喜爱都可能成为致命的软肋。
但现在可不是他被人随意拿捏的时候了。
陈初平的手从她腰和脖子下面穿过,一用力,就将她抱起来:“这件事我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不过。”
李欢迟还在‘痛失爱子’的悲凉中。
说不好保不住孩子和孩子从头就根本不存在哪个更让人伤心,其中还夹杂着朝堂后宫阴谋和劲爆皇家八卦,但这件事又让她的问题回到了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