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郝瑗献计劝薛举暂且休兵以巩固政权,薛仁杲闻言大怒,要斩郝瑗。薛举却道:“我儿差矣!孙子曰:不能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郝先生所言乃上策也。”
于是暂时停止大规模攻城略地,自称西秦霸王,建元秦兴。封长子薛仁杲为齐王、统军大元帅,次子薛仁越为晋王、河州刺史,宗罗睺为义兴王,统军副元帅,郝瑗为军师。练兵积谷,增强实力。从此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
却说李世民与敬德与薛仁杲分手后,离了卧虎岭,一路赶往太原。来到太原城下时,世民邀请敬德先到府中盘桓几日,再去善阳接家人。但是敬德却担心劈了楚胜后,虽未报真实姓名,但自己这身材相貌太过明显,唯恐家人受到连累,因而急着回马邑去接家人,以免遭意外。世民心内只是不舍,又送出三十余里,敬德一再劝回,方才站在高处,望着敬德远去。直至背影消失,才恋恋而归。
却说这尉迟敬德一路急急赶回善阳家中,却现自家院门已被官府所封。料知楚胜案,连累了家人,急忙转身来到岳父家中。见了张员外,方知楚胜一案果然事。官府正要收捕敬德家人,却不料被敬德结拜兄弟宋金刚预先得知消息,便带着敬德一家反出马邑,到易州一带占山为王了。已派人送来消息,说敬德一家安然无恙,只待敬德前去相见。敬德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辞别岳父,赶往易州来见宋金刚。来到宋金刚军中时,恰好宋金刚点齐军马正要出征。
原来这宋金刚有一位结拜兄弟魏刀儿,久在定州一带占山称王,近来更是攻城略地,占了定州城。不料这一举动却引起了称雄河北的长乐王窦建德的关注,于是率兵前来攻打定州。魏刀儿势力虽强,却如何是窦建德对手,连战连败,最后被窦建德围困在定州城内。眼见形势危急,只好派人到宋金刚处求援。宋金刚虽自知斗不过窦建德,但为了以义气,却毫不犹豫地点齐一万兵马,去救助魏刀儿。却不料正待出之际,敬德来到军中,不由得心头大喜,拉住敬德手道:“贤弟此时到来,正所谓雪中送炭。有了贤弟,何惧窦建德等鼠辈!”
敬德虽心中要投奔世民,但见此情景,也不好多讲,只得先去见过老母,然后随宋金刚前往定州。
却说这窦建德,本是贝州漳南人,虽非豪族大户,却也家道小康。生得身长八尺,体格魁键,鼻直口方,眉目如画。自幼学得一身好武艺,善使一杆铁枪,罕有敌手。平时专爱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无论江湖豪杰还是同乡百姓,只要有什么危难来求,莫不倾力相助。本乡曾有一人父亲去世,因家贫无力送。窦建德知道后长叹一声,便将自家耕牛卖掉,帮助此人送了死者。同乡壮士孙安祖因不堪官府欺凌,杀了县令,慕名来投窦建德。窦建德将其收留在家中。其后又为他召集逃兵流民数百人,随他到高鸡泊落草避难。此类事情,不胜枚举。故一郡之内无不敬建德,送他绰号“旱天雨”。其后随着天下大乱,漳南一带贼盗渐多,劫掠路人,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却因敬慕建德而绝不入他家乡半步。不料官府得知此事,便称建德勾结贼盗。于是抄了建德之家,并将其一家老小全部杀害。所幸当时建德不在家中,故此逃过一难。后来建德得知消息,便率领二百余追随者逃归义军领髙士达,从此落草为寇。自此以后,窦建德屡次帮助髙士达指挥义军大败官军,使这支义军队伍迅展壮大。髙士达自知才能威望远不及建德,故此多次要将领之位让与建德,都被建德拒绝。其后,隋朝名将杨义臣统帅大兵剿讨当地贼盗,髙士达因不听建德劝告,轻敌无备,被隋军大败,髙士达被杀。杨义臣退兵后,窦建德复聚集逃散,使义军声势复振,因而被众人推为领。从此,窦建德率领义军攻城略地,屡破官军及当地贼盗,成为当地最强大的势力。于是,众人推建德为长乐王,定都乐寿,署置官属,建立政权。建德为人,与其他贼盗不同,每次战胜攻取,所获资财,皆依功劳高下赏于下属,自己一无所取。所到之处,皆秋毫无犯,且能择贤才而用。又自奉简薄,与夫人皆素食布衣。常对人讲:“若百姓丰足,即我丰足矣!”故当地士民无不爱戴。当时天下已乱,河北诸城,莫不翘而盼长乐王来攻取本城。民间皆歌唱:“宁弃百石粮,也迎长乐王。”
建德建立政权之后,继续四处攻城略地,增强实力。不料这时,魏刀儿却也在当地扩张势力,双方利益生了冲突。故此窦建德便兵十万,来攻定州。
当宋金刚率军来到定州时,窦建德正组织军队攻城。见定州来了援军,窦建德立即下令暂时停止攻城,并令大将齐善行、刘雅率军四万围困城池,亲自帅六万大军,来战宋金刚军。
两军相对,宋金刚军中将士见敌势浩大,各个面露惧色。宋金刚对敬德道:“敌众我寡,需决死一战,杀入城去,救出魏王。”
敬德蔑然一笑:“大哥不必担心,看小弟去取窦建德级。”
宋金刚道:“窦建德麾下猛将极多,贤弟不可轻敌。”
敬德也不多言,催马直奔窦军奔去。窦军中见有人出阵,便有一将挺身而出,挥手中四十余斤重钢叉来战敬德——正是窦建德好友军中大将孙安祖。敬德却对来人视而不见,待二人相距十来步远时,突将长矟脱手掷向孙安祖。那孙安祖不料敬德竟有此一招,一时躲闪不及,立即被洞穿咽喉,落马身亡。敬德刺死孙安祖,也不去抽出背后钢鞭,竟徒手继续冲向敌阵。建德军中大将范愿见敬德竟视本军如无物,不禁心中大怒,挥手中长枪直取敬德。二人相遇,范愿挺枪直刺敬德,却见敬德倏然一闪身形,范愿那杆枪便贴着敬德右肋滑了过去,敬德却伸手抓住枪杆,就势一拉。直拉得范愿一个踉跄,险些落马,急忙撒手,那枪早已落入敬德手中。直吓得范愿拨马便逃。却被敬德赶上前去,一枪挑落马下,正要补一枪结果他性命。却见建德军中早又飞出两员大将,一个是王小胡,一个是董康买,皆是建德帐下名将。口中高喊:“贼将纳命来!”便来战敬德。敬德也不答话,挺手中抢便杀向二人。建德军中早有将士奔过来救回范愿。这边王、董二将与敬德战到七八个回合,便觉气力不加,拨马便回。敬德随后便追。却见窦军之中又杀出一将,身高八尺,体格魁梧,相貌狠厉,口中喊道:“匹夫休得猖狂,刘黑闼来也!”挥舞手中大刀来战敬德。二人在阵前又大战了二三十个合,刘黑闼刀法渐乱,拨马败回。却见又有一人舞动一杆方天画戟飞马杀出。正是建德军中第一猛将王伏宝,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王伏宝来到敬德近前,正要挺戟刺向敬德,却早被敬德手中枪后先至刺向他咽喉。王伏宝急奋力招架。二人便在阵前一场恶斗,直杀到六七十个回合,王伏宝渐感两臂乏力。敬德见对手力道减弱,立即卖个破绽,诱使王伏宝一戟刺来,自己却奋力拨开来戟,并就势单手逼住,随即抽回左手取出背后钢鞭对着王伏宝兜头就打。王伏宝无法回枪招架,急忙低头闪身躲避,只听得“当啷”一声,头盔被敬德钢鞭扫落。直吓出一身冷汗,拨马便逃。
原来这尉迟敬德平生有三大绝技,飞矟、徒手夺矟和矟里加鞭。今日一战,全都使了出来。
敬德见王伏宝逃去,催马便追杀过去,却见这王伏宝并不逃归本阵,而是绕着大阵逃向左翼。原来这王伏宝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通晓兵机。他深知自己若逃归本阵,一旦敬德随后前来闯阵,本军定会阵势大乱,从而导致全军就此溃败。故此绕阵而逃。
敬德见状,竟放弃王伏宝,直接闯向敌阵,一阵枪挑鞭打,身边顿时堆起了一座尸丘,乘势闯入敌阵。宋金刚见状,立即将手中大刀一挥,将士们便一齐杀向了窦军。窦军顿时阵势大乱。
再说敬德来到敌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猛地看到前面一杆窦字大旗迎风飘舞,料知窦建德必在旗下,便直闯过去。只见他所向披靡,转眼之间杀到旗下。这旗下乘马而立的正是窦建德。见敬德猛虎般扑了过来,窦建德身边五百亲兵急忙上前来护驾,却被敬德一阵鞭枪狂舞,登时纷纷落马。窦建德见状,只得挺枪亲自来战敬德。若说这窦建德的武艺,本不输给刘黑闼,只是此时见敬德杀神般闯将过来,不由得身颤胆寒,没了斗志。只战了八九个回合,手中抢便被敬德一枪挑飞。眼看得性命不保,却忽见敬德身后一阵大乱,只听得一声高喊:“休伤我主!”便见乱军之中闪出一人,二十岁左右年纪,身高八尺有余,膀阔腰细,身形健美,一张长方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身银盔银甲,衬一件白罗袍,手持两杆亮银枪,各重四十斤。飞马敌住敬德。
原来此人姓苏名烈,字定方,冀州武邑县人。近年来天下大乱,定方随父亲聚集乡里丁壮,保境讨贼,曾手刃巨贼张金称,当地贼盗莫不闻之胆寒。后投奔窦建德,深为大将高雅贤所器重,认他为义子。只因投到窦军不久,故不甚知名。此时见敬德一往无前,直闯中军,唯恐窦建德有失,连忙赶杀过来。恰遇敬德要斩建德,便上前敌住敬德。
二人刚一交手,便各觉对手枪势沉重,不敢轻敌。敬德心知本军胜败系于自己一身,如被定方拖住,对本军不利。故此一出手便痛下杀招,“唰唰唰”一连刺出几枪,枪枪直取要害。苏定方忙摆双枪架挡遮拦,随机应变。二人杀作一处,果然是二虎争锋,各逞英雄本色;三枪并举,舞出漫天寒光。一旁将士只觉得金铁震耳,劲风割面,纷纷退离战圈。二人大战七八十合,不分胜负。这时,因苏定方敌住了敬德,宋金刚军的攻势顿时受阻。窦建德眼看着苏定方守多攻少,唯恐他有失,急令身边大将刘雅、刘黑闼上前助战,同时组织军队起反攻。这窦军原本兵精将勇,只因敌不住敬德的冲杀才乱了阵脚。此时敬德已被三将缠住,宋军那里还是窦军对手,顿时纷纷后退。尉迟敬德独战苏定方虽有余力,但面对三员猛将的夹攻,却是有心无力。只得对着刘黑闼虚晃一枪将他逼退,然后一催战马,杀出战圈寻了宋金刚杀出重围。窦建德挥军追杀了二十几里远,才收兵回营。
只此一战,宋金刚损兵大半,自知无力解救魏刀儿,只得率军暂回易州本寨。
且说宋金刚率着残兵败将回到易州山寨,便与敬德商议如何整顿兵马,重振军威。敬德便将自己去长安与李世民相遇一事告知宋金刚,并道:“我等在此,终非了局。不如同往太原,投奔李世民如何?”
宋金刚断然摇头道:“贤弟所言极是。只是李二郎虽名满天下,但他父子毕竟出身豪族达官,我等却出身草莽,只怕终难共处。且我闻太原人才济济,贤弟英雄盖世,若是前往,或可博得个封妻荫子。愚兄不才,到了太原,何日才能出头?贤弟,你若有意前往太原,愚兄绝不误你前程,只是愚兄却断然不会前往。”
敬德闻言,慨然道:“哥哥何出此言!哥哥为了小弟一家落草于此,小弟自当生死相随,断不负哥哥。”
宋金刚喜道:“愚兄故知贤弟义薄云天,你我兄弟齐心协力,何愁打不下一份自家江山,何必舍出性命为他人做嫁衣。”
敬德道:“哥哥之言,小弟怎敢不从!只是他日无颜再见李二郎矣!”
宋金刚道:“他打他的江山,我兄弟二人尽管闯自家的天下。将来之事,无需多虑。”
敬德无奈,只好暂息投奔李世民之念,留在了宋金刚军中。
却说窦建德率军杀败了宋金刚,又回头来将定州城团团围住。次日,窦建德便下令攻城。但见窦军潮涌般冲到城下,高搭云梯,将士们奋勇杀向城头。城上箭矢乱放,窦军将士纷纷坠落城下。苏定方见状大怒,直接登上云梯,手中双枪舞得风雨不透,城上射来的箭矢被他纷纷拨落。看看接近城头,城上顿时有无数杆长矟向他刺来,苏定方急用长枪拨开来矟,纵身一跃,已来到城头。双枪一阵乱舞,周围便倒下了七八具尸体。其实,这魏刀儿所以能坚守定州多日,只因盼着宋金刚来援,昨日见宋金刚败走,守军自知待援无望,早已斗志大减。此时又见苏定方如此骁勇,顿时魂飞魄散,一哄而散。攻城窦军乘势攻上城头,杀退守军,打开城门。魏刀儿眼见大势已去,带着数十名往西门逃去。迎面正撞见一员窦军大将,身高体壮,相貌堂堂,颔下三缕髭须,胯下一批雪白战马,手中一杆长枪,正是大将高雅贤。
魏刀儿见有人拦住去路,舞刀便来多路。二人战不三合,魏刀儿终是心慌力怯,被高雅贤一枪挑于马下,复一枪结果了性命。此时定州城四门已全被攻破,魏军将士纷纷缴械投降。窦建德进入城内,传令三军对百姓秋毫无犯,军中良才与城内贤士凡愿归附者,一律因才任用。恰在此时,只见军士们捆绑着一人推到敬德马前,正是魏刀儿手下猛将殷秋。原来窦建德与魏刀儿交战数十日,唯有这殷秋杀伤窦军最多。而且一个月前还在混战中一箭射杀了窦建德的战马,使窦建德跌落马下,摔了个半死。故此,将士们将他绑来见窦建德。只见这殷秋在众人推搡之下,仍挺直身子口中高喊:“窦建德,要杀便杀,你家爷爷若眨一眨眼,便不算好汉!”
窦建德一见殷秋,立即翻身下马,亲自上前为殷秋解绑道:“殷将军,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殷秋闻言一怔,继而又骂道:“姓窦的,休要假仁假义,要我投降,却是痴心妄想!”
窦建德见殷秋破口大骂,不怒反笑:“将军忠勇盖世,建德着实敬慕。我窦建德刀下不杀忠义之人,将军若肯归附,建德求之不得。若是不肯,任凭将军去就。”转身道:“来人!送殷将军出城!”
众将闻言,纷纷道:“大王,这厮自交战以来,不知杀伤我们多少兄弟,又险些伤了大王。不可饶恕。”
建德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你等若皆如殷将军,孤家何愁大事不成。休得啰嗦,放人!”
殷秋闻言,不禁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突然翻身拜倒:“末将愿为大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窦建德闻言大喜,急俯身扶起殷秋道:“殷将军若能如此,建德之幸也。”
此战,窦建德不仅夺取了定州城,还将城内数万大军全部收归本军,窦建德因而势力更加强大。大军休整了三日后,窦建德令大将高雅贤率苏定方等留守定州,自己率大军赶往乐寿。途中忽有斥候来报,说朝廷派出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率虎牢关五万大军乘虚来攻乐寿。建德闻报,心内大惊。急点齐六万精锐星夜赶往乐寿,其余军马由心腹谋士凌敬率领随后而行。
这一日,窦建德率军赶到乐寿城下。恰遇裴仁基正在指挥军队攻城。但见隋军炮车齐进,云梯高搭,将士们踏着云梯纷纷涌向城头,眼见得城池便要被攻陷。窦建德急挥军布列成阵,擂响战鼓。那裴仁基一见身后有敌军杀到,只好传令停止攻城。留下二万人马防御城上敌军,亲率三万人马来战窦建德。
两军相对,窦建德举目观瞧,但见敌军阵中帅旗之下,一将乘马而立。只见此人有四十七八年纪,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一身金盔金甲,座下一匹枣红马,威风凛凛——正是隋军主将裴仁基
这裴仁基,乃绛州闻喜县人。武艺高强,一军知名。身经百战,因功晋升为光禄大夫。近来贼盗并起,朝廷封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镇守虎牢关,讨伐群盗。裴仁基治军甚严,且廉洁爱人,每次战胜攻取,所获财帛均分赏将士,自己一无所取,故将士乐为其用,所向有功。裴仁基也因此成为朝中名将,威震群盗。近因窦建德实力渐盛,故此朝廷命其率军剿讨。裴仁基得知窦建德出兵进攻魏刀儿,因而乘虚来攻乐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