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器名曰“定天仪”,是重天宗的两大道宝之一。
九条蟠龙缠绕着一颗悬浮的金色球体,道机流动,观之森严巍峨。此定天仪大处可测定天地灵机,往小处可测定一室灵气,它观测的是最本源的力量,一切掩饰和伪装在它的跟前都不作数。
当初苏明书被定天仪测定时,灵机失衡,九龙吐珠,是魔气上涨之兆。
只不过,要想请动“定天仪”,以刑堂长老的地位尚且不可,需要掌教肯。
如果定天仪测定苏明书是魔,那么重天宗她留不下了。如果她不是魔,那么贸然对同道下手,也难以解释,她只会被同道鄙夷和嫌恶。刑堂长老望着师清徵,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往照雪峰以及掌教处飞符了。”师清徵笑容温和,可那双眸子却没有多少情绪。刑堂长老对上他的视线,隐隐察觉到这位少宗主变了,当初的少年郎浮躁、骄傲又喜怒无常,可眼前这人,则是多了卓荦英姿,俨然见得到他身上与道君相似的风骨。
“师兄、不,师兄是我的错,我不该起恶念。”原本静默地跪在地上的苏明书仓皇开口,她哀求似的望着师清徵,这事情如果师尊和掌教涉入就完蛋了。她不留在重天宗,她又能够钱去哪里
她并未受刑,身上只有在秘境中受的伤,但是趴在了地上的沈槐庭就不太好了,像是一条死狗。在听到苏明书充斥着悲凉的语调时,他挣扎着起身,抬起头愤愤地望着师清徵,一双眼中充斥着浓郁的不甘,他哑着嗓子道“苏、苏师姐,不要求他”
他清楚师清徵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连自己亲如手足的秦照临都可以利用,更何况是其他如果将苏明书留在重天宗中,可不就成为他的禁脔,日后没有自由他仰起头,死死地瞪着刑堂长老,大声道“是我要杀人”
师清徵扫了沈槐庭一眼,他轻嗤了一声,并未将他放在眼中。刑堂长老面色一沉,语气不善道“有你说话的份到时候请出定天仪就知晓结果了”这“堂”已经升起来了,就算师清徵这个小祖宗后悔那也无济于事。
苏明书是照雪峰的弟子。
掌教容玥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师律携带着定天仪来到了刑堂。这也在师清徵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两位之间,也没有多少感情。一个眼中只有无上大道,一个眼中只有宗门传承与地位。
师律一身紫色道袍,白玉道冠束,面目庄严不可逼视。
他并没有看师清徵,而是将视线放在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小弟子苏明书的身上。
苏明书见到师律,一颗心蓦地坠入了冰窟。她迟迟没有开口,半晌后才转动着僵硬的脑袋她没有看到掌教,只有师尊在此,是不是还有机会心中浮现了一抹微弱的希冀,她不管沈槐庭在想什么,她蓦地往前一扑,跪倒在师律的脚下,放声大哭道“师尊,弟子知错弟子一时鬼迷心窍。弟子、弟子”她支支吾吾了片刻,看到师清徵泛着冷意的面庞,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她道,“弟子见大师兄亲近妙觉山的女修,这才起了嫉恨之心。”
是了,她不是因为宁缨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生出了嫉妒之心。找到了这个借口后,她起伏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她没敢看师清徵的表情,只是颓靡地坐在地上,自责道“弟子有错。”
师清徵冷笑连连,他没想到苏明书还能找出这样的借口来。
“你胡说”秦照临在一旁听着,眸中一眯,绽出了一抹神光,他的声音蓦地拔高。
师律平静地转向师清徵,问道“你怎么说”在照雪道君师律的眼中,两个徒儿之间有高下之分,对于师清徵,他向来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下苏明书哭得委屈,他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师清徵望了苏明书一眼,对方也知道自己在扯谎,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之对上。要是以前苏明书还笃定师清徵会无条件站在她那边,可现在这种感觉淡去了。是因为其他的人么妙觉山的宁缨苏明书知道自己的念头荒唐可笑,可一旦升起便压不下去,这使得她更对自己所说的谎更为笃定,仿佛她真的是因为嫉妒才痛下杀手。
师清徵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他的眼中藏着浓郁的讥讽,不只是对着苏明书,同时也是对照雪道君师律的。
“你难道没有要解释的么”师律又问了一句。
师清徵“啧”了一声,他撒开了洒金折扇,掩住了面容。“在重天秘境中魔气外泄,此事不止弟子一人所见。至于师妹所言”师清徵轻嗤了一声,视线从苏明书身上扫过,他不疾不徐道,“我不知道师妹是出于什么心思,这其实也不大重要。我在山谷中见到师妹时,她的面上出现了魔纹。为了师妹好,还是测定一番。”
“是么”师律语气平板不起波澜,一张如霜雪无情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不管真假,用定天仪测一测就知道了。如果苏师妹真的是魔身,她不能再留在重天宗了。”秦照临顶着莫大的压力大声说道,他在宗中声望极高,话语落下,立马想起了无数的附和声。只不过那些弟子被师律冰冷的视线一扫,立马噤若寒蝉。
“难道道君不觉得应该测一测吗”师清徵笑着开口,似是催促。
“师尊、师尊”苏明书疯狂摇头,要是被定天仪一测,她岂能够掩饰住自身千年前师襄子一剑定万魔,别的宗门或许允许魔族存在,但是重天宗中却不会有异类。
“道君要是不肯的话”师清徵视线在二人的身上流转,他一合扇子,洒然笑道,“那就只能够请动掌教法驾了。”说到底,这事情决定权在他母亲的手中。
“不必了。”师律的双眸如古井无波,黑沉沉的没有情绪,他道,“定天仪我已经带出来,那便测一回吧。”他低头望着苏明书,不疾不徐道,“明书,你若不是魔族,这定天仪会还你清白。”
刑堂长老一直垂站在一侧,此刻闻言不由张大了嘴巴,不是说测身上的魔念吗怎么又变成了测苏明书到底是不是魔他的视线在剑拔弩张的父子二人之间逡巡,最后手一拢袖子中,什么都没有说。
师律说出这句话,意味着请出定天仪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
苏明书颓唐地跌坐在地上,唇角的笑容犹为苦涩。在秘境中,她身上的魔族特性被激出来,她并没有多么排斥和恐慌,要说有什么害怕的,便是被识破之后不能留在重天宗中。魔族血脉又算得了什么呢它重要么难道魔就不能踏上仙途么
师律没有再安慰苏明书,在师清徵的催促声中,定天仪自他的袖中飞出,顿时金光大绽,笼罩了整个刑堂。围观的众弟子只觉得双眸似是被利剑刺中,一时间泪水横流,脚步踉跄。
“莫要再看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却是他们向来嫌恶的大师兄出手,替他们挡下了道器上的逼人金芒。他们只能够看到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在金芒中若隐若现。
灵机失衡,九龙吐珠。
看不清刑堂中的景象,可珠子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啪嗒啪嗒的脆响,仿佛滚入了玉盘中。
师清徵藏住了嘲弄的神情,待到师律将定天仪收起,他才望着苏明书,痛心疾道“师妹,你、你竟然是魔,我、我以为你只是被魔念所迷惑。”说着,他还让往后跌退了几步,面色苍白像是经不起打击。
“师兄”秦照临的动作快,一把扶住了师清徵,望向苏明书的视线充盈着谴责。
而苏明书萎靡地坐在了地上,心中则是充斥着一股荒诞之感。大师兄变了,好似是那日将巨阙偷出来又拿走之后就变了。他像是巴不得自己去死可是,他也说了,给过自己选择的机会。要是没有妄动杀念,是不是事情能够在照雪峰上解决
“师尊”苏明书抬起头,憔悴的面容上泪水盈盈。
师律抿着唇,他叹了一口气。双指一并,迅疾如闪电,在苏明书身上点了数下,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拂袖离去。
“这”刑堂长老与师清徵面面相觑。
“道君伤心了。”师清徵缓缓开口道,他叹了一口气道,“按门规处理吧。”
刑堂长老“”一口一个道君,不是你的父亲么还有可能是被气走的吧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