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将他毒杀了,反正都卧病在床。”底下的人出了个馊主意。
辛凌云有几分意动,但是转念一想,这事情不妥当。现在魏王正关注着太傅府上呢,连太医院的院都被派到了梅家常住,要是下了毒,定然瞒不过去。辛凌云皱眉望着折子,朝着上面未干涸的墨吹了吹,半晌后才道“眼下要讨得王上的欢心,去将库里的宝剑以及一对一丈高的珊瑚取出来,送进宫中去。”这是他从陈国的人那里收到的,最后还是为了陈国人将这“礼”给送出去。
他怕颜旭再不出来,田楚河他们就狗急跳墙了。
原身并非是圣人,贪财好色,在并未过界的时候会有意地纵容几分。譬如在先前攻灭赵、齐二国的时候,辛凌云也帮忙“献礼”,从而捞出那么几个不怎么重要的人。现在的辛凌云只是重复先前做过的事情罢了。
然而此刻,对上师清徵玩味的笑容时,辛凌云不免心中憷。
师清徵笑了笑道“孤王即位以来,南征北战十年,如今天下初定,国库却不免空虚。辛相这宝物送得正是时候。”
这些东西可不是归您的私库辛凌云腹诽道。他并没有选择接腔,而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小心翼翼道“那颜旭那边”
“既然东昏侯要这个人,孤就给他这个恩典吧。”师清徵佯装不耐烦地一挥手。“这颜将军也是个坦诚人。”师清徵故意意味深长道。
辛凌云闻言一凛,难不成颜旭说了什么转念一想,这是他们陈国人自己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将颜旭捞出去,他的事情就了结了。“陛下圣明,陛下仁慈。”辛凌云的声音欢喜而又恭谨。
师清徵含笑望着他,反问道“难道孤不放人就不仁慈了”
辛凌云闻言一僵,想到魏王的坏脾气,一股寒气自尾骨往上窜生。他顿时冷汗涔涔,俯请罪。
师清徵摆了摆手,似是无意提道“辛相为他国之人鞍前马后,只是莫要忘了,自己终究是我大魏的臣。”
辛凌云出宫的时候额角红肿,渗出了血迹,看着颇为凄惨,像是被谁打了一顿。在听到那似笑非笑的话语时,他脚下一个趔趄,当着宫人的面跌了一跤,没等旁人多说什么,便匆匆忙忙地逃也似的走了。
直到钻入了回府马车中,他仍旧是惊魂未定,反复揣摩着师清徵那句话的意思。
是颜旭跟陛下交代了什么事情么辛凌云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然以陛下对待陈国太子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快就将颜旭给放出来以陛下的性子他既然开口提点了一句,想来是不会追究了,但是颜旭那小子白白地放过,他实在是心有不甘。辛凌云的面色像是染缸里的布料,红红白白变化多端,许久之后,他森森一笑,朝着坐在马车外的小厮一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田楚河不是在等颜旭的消息么就给他一个准信
辛凌云一个惜命的老狐狸,在原世界中,他的胃口是被行事越荒唐的原身给养大的,眼下不给他这个机会就是了,看他会如何选择。暗中盯梢着辛凌云的暗卫从宫外带回了消息,师清徵见一切在掌控中,他笑了笑,又将心思转到了陈国先王地宫那千副甲胄上。要知道,不管是对于魏国还是陈国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小数目。陈王要是早些将地宫里的甲胄装备上,打下陈都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陈王的昏庸和荒唐让这些甲胄尘封在地宫中,最后成为田楚河的底牌,现在么,既然整个陈国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这千副甲胄自然也属于大魏了。不过东西到底是在陈国先王的王宫中,前代陈王不怎么样,但是陈国国民对先代陈王还是十分尊崇的,万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办。师清徵皱着眉思忖了片刻,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梅太傅的幼子梅修齐胆大心细,倒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原身不喜梅颂,连带着梅家的子弟一起远离。这梅修齐还因为冲撞了车驾被去了职,在家紧闭呢。他悄悄地出魏都,想必不会引起多大的动静。
师清徵写了一封密旨让人悄悄地送到了梅家去,他自己则再度翻看折子。
十年的战争耗资无数,就算后来搜刮了齐国和赵国王宫里所有的珍宝,也填不满那个大窟窿。战争劳民伤财,而如今天下定了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并没有减少。他跟辛凌云说国库空虚没有错,岂止是空虚,为了打下陈国置办粮草,原身连私库里的东西都给填上去了。
老陈王是个奢靡的主,荒淫无度,国库里要是有银子大军也不至于节节败退。至于那传言中的“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厩”景象,早就不存了。陈国穷,陈王穷,但是臣子们甚至连陈国太子都不穷,要不然哪里的钱财宝物贿赂魏国的官员修生养息,与民便利是一回事,而且见效实在是太缓慢,想要快地充盈国库,怕是要从辛凌云那些人的身上割肉。
至于怎么去“割肉”,就更加没有讲究了。一个暴君能够有什么作风无非是朝堂上直接朝着臣子嚷嚷没钱了。
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先是后宫削减用度,紧接着又是陛下有意兴建行宫的传言。这才打完仗又要建行宫,连后宫的钱都要省下来了,显然是国库撑不住了。可这行宫能不建么要建的话又是从哪里的钱
梅颂原本因为师清徵处置了陈国太子而高兴,以为魏王听从自己的劝谏了。可等到魏王打算大兴土木兴建行宫的传言入了耳中,险些气晕过去。这不,不顾家中人的劝谏,愣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上一身朝服颤颤巍巍地入宫去了。可马车到了宫门就被阻拦住,师清徵哪会猜不到梅颂的反应直接让人将老太傅送回家中去,至于人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见。
老太傅人虽然不在,但是弹劾的折子却能够飞去王宫中。到了朝会的时候,师清徵直接将折子一拍,坐在龙椅上大喇喇道“众位爱卿想必也听说了。如今国库空虚,可如何是好”
因为连年的征战,大魏消耗极多,赋税比之陈、赵、齐三国也只是轻了一点儿。国君要钱,底下的人第一个在税收上动脑子。尤其是辛凌云,当初一步步爬上了高位,也是因为他一身不凡的敛财手段,譬如盐铁专营、酒类专卖便是他提出的。这会儿在钱财上动脑子,也没脱了窠臼。
只是另一帮以梅颂为的人却看不惯辛凌云的手段,对于他的提议十分愤慨。此刻也不管国君是否会怒了,拿着笏板站了出来,大声道“王上,盐铁专营本就是权宜之计,眼下战争平息,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万不可步上陈国的后尘啊”
辛凌云闻言冷哼道“怎么可将陛下与陈国国君相提并论”
“这是在说赋税的事情,辛凌云,你别胡搅蛮缠”拿着笏板的老大人也上了年纪,对着辛凌云没个好脸色。
师清徵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许久之后,才出声道“孤这朝堂几时成为闹市了”他的神情懒散,不见怒容。可越是如此,臣子越是心惊胆战,满是惶惑不安。一时间群臣噤声,静得仿佛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大司田之言有理,如今不宜再做劳民伤财的事情。”师清徵扫了众人一眼,笑眯眯道,“孤听说颜旭说爱卿们自陈国旧人那得了不少的好处这事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这些朝臣也不敢当着国君的面应下此事,可要说是没有,万一国君那儿有证据,这不就成了欺君之罪了么最后还是辛凌云领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叩道“臣该死”
“死倒是不必了。”师清徵轻呵了一声,他扫了辛凌云一眼,沉思片刻道,“那就这样吧,孤也不想让百姓为难,可国库空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样吧,诸位爱卿慷慨解囊,替孤出了这银子如何”
此言一出,满朝臣子俱是面色大变。有人家财万贯,有人满袖清风,可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情都是一致的。国君行事越乖张难解了,堂堂国君怎么能做出勒索臣子这样的事情可要真是拒绝了,就怕国君拿收陈国旧臣钱财的事情开刀。不过满堂文武之中,也有不曾受贿的,此刻站了出来,大声道“王上,此事不可啊”
师清徵勾唇一笑道“为何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孤的,尔等难道抗旨不遵”
臣子觑了师清徵一眼,不由挣扎道“臣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没有余财。再者如今战事方毕,不宜大兴土木。”
“既然爱卿觉得不妥,那就换个法子吧。”师清徵叹了一口气,对没能从臣子口袋中掏出钱而感到万分遗憾。“孤的私库中有不少的宝物,只能够将它们拿去买了。辛相,听闻你历来爱奇珍之物,不知愿意出价几何”
辛凌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差点被师清徵这句话给送走。怎么又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扫视了一圈,见同僚眼中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他知道掏钱已经是不能避免了,秉着多拉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上禀道“李大人爱珊瑚如意,王大人酷爱书画”
师清徵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站起身看着众臣道“孤私库中的东西应当不比陈国旧臣差吧”
国君的私库都是战利品,有些好物被臣子先行一步得了去,可国君这么问了,谁敢说一句不是呢到了这一刻,那些收了贿赂的心中叫苦不迭,而清正廉洁地则暗自庆幸起来。有人在前面顶着,这银子是轮不到他们出了。
师清徵一笑道“既然爱卿们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他不觉得这些狡诈的朝臣们真的会吃亏,他们就算买到了也会想方设法将之甩手出去。有一个群体可是财力雄厚又向往皇权的,这些自宫里出来的东西,十足地涨他们的脸面。,,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