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俱来的冷静与当下的恐惧,仿佛将他割裂成了两半。
薛清茵能感觉到他在极轻的,极轻的抖。
“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宣王迟疑了下。
薛清茵便换了个问法:“伤得重不重?”
她苦着脸:“我可不愿意你在这里陪着我,等我孩子生出来了,你也没了。那不是让我做寡妇吗?”
宣王的恐惧一下被驱散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捏住了薛清茵的嘴道:“不会。”
说罢,他才松开手,低声在她耳边道:“我若死了,恐怕不知多少人等着茵茵改嫁呢。”
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薛清茵脸红道:“哎哎,哪里有那样夸张?我这人还是招人恨来得比较得心应手。”
宣王不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哄哄我吧。”薛清茵突地道。
“好。”宣王应声,便要以一个别扭的姿态去抱她。
薛清茵推了推他:“不是这个哄,……你跟我讲讲,你遇着了什么事?”
冯御医远远听见这句话,都禁不住回了下头。
哪有人这时候来讲这玩意儿的?
这厢薛清茵轻哼一声:“不想哄我?”
“……我在山腰处遇见了贺松宁。”
“那叫遇见吗?不是你孤身诱敌吗?”
“……是。”宣王只能顺着薛清茵的话答。
薛清茵一生气就本能地想坐起来,挣扎两下又被宣王结结实实按在了臂弯处靠住。
“我知你生气。”宣王忙道,“是我之过。”
“明明已经有窦如云来接我了,你为何还派方成冢来找我?你为什么自己不带人?这么多人给我都有用吗?”薛清茵骂他。
“茵茵……你重于我。”宣王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薛清茵泄气地看着他:“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好在他们将你带回来了,这便是有用的。”宣王忙道。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路上遇着皇帝的人了吧?人家准备了好多支暗军,就针对你呢。”薛清茵现在说着,还觉得鼻头酸。
宣王抬手想给她擦眼泪,却又放了下来。
阿卓见状,忙伶俐地去给宣王倒了水洗手。
宣王洗净了手,竭力将声音放得更温柔,低声与她讲道:“我们回京时,只能依制带两百亲卫。他们要收拢玄武军,要牵制龙武军,要按住圜丘官员,要守住别宫……如此分出去百来人。”
“剩下的便都用我身上了。”薛清茵闷声道。
“他们各司其职,以最少的人数掌控住了大局。茵茵,我也有我的职责。若不诱贺松宁出来,他从此便会如黑暗中的毒蛇,随时蛰伏着要咬你我一口。且他日日觊觎你,我如何能忍?”
何况那时,他是真的怕她死了。
若她死了。
他自要为她报仇。
那本是与旁人无关之事……只是他一人的仇恨。上天入地也要将之食肉寝皮的仇。
“我也并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了……”宣王本意是想令她宽心。
但薛清茵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你以前也干过孤身犯险的事?什么时候?”
宣王意识到失言,但这会儿收回也来不及了,只得低下头来,将声音也压得更低:“那时年纪尚小,敌军剽悍难敌,只得剑走偏锋……”
薛清茵用力抿住了唇。
“茵茵莫气……”
“我没气。”薛清茵将脑袋抵着他肩头,“我只是想,哦,若再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宣王顿了顿,抬手摩挲起她的后颈:“晚些好。”
“嗯?”
“再早,怕不能护你。”
薛清茵眼圈儿一下又红了:“哎你真是……”
“那时也未必能得你喜欢。”宣王认真地道。
似是曾经正儿八经地构想过,若能早些与薛清茵相遇会怎么样……